Lili浑身一抖,手指不自觉抠紧了掌心的肉。
“will的精算师,”
谭郁川语气拉长,目光审视,薄荷味的烟雾掩掉部分眉眼,弱化了锋利。
抖了抖烟灰,他低头嗤笑,“桌上就坐了那几个人,你是想我把主家查出来?”
Lili一顿,眼神清明些许,遍体生寒,她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产生了偏差。同众人的绅士风度,是他的基本礼貌,其内里,估计是个黑心的。
她确实不是will的人,研讨会上那么多嘉宾,她没想到他都能记得住。
利益受挟,这种时候,男色是最不重要的。
Lili钉在原地,不动了。
沙发上只露出的小小头颅因为这个“滚”字同样一僵,然后慢慢站起身。
谭郁川看也懒得看,掏出手机准备叫酒店服务,把他套房内的这股子不知道什么味道清掉。
难闻得他起鸡皮疙瘩。
他随手摘了眼镜,燃了半截的烟被咬在齿间,单手持着手机拨出去,一抬眼就看见陶绮言站在沙发前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前台小姐柔和的美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
谭郁川一身的躁突然就像被泼了冷水。
Lili在一旁有些挫败,她恼恨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抬脚往外走。
陶绮言一语不发跟在她身后。
经过谭郁川身边,他伸手拽住她手腕,刚刚抽完烟的嗓音有些哑,他用中文问她:“去哪?”
陶绮言被迫停下,她抬眼用上目线看他,显得眼睛很圆,水盈盈的,透着不知名的委屈,手往外一指,“你让我滚出去。”
谭郁川磨了磨牙,紧盯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从鼻腔里冷笑一声,故意的是吧。
于是他松开她,碾了手里的烟,往里面走,不管她了。
陶绮言背对着客厅,面朝明亮的走廊,咬着唇壁,刚刚装出来的委屈现在多了七分真。
她垂着头不动,当然也看不到谭郁川站在沙发旁边,朝Lili拨了拨手指。
意思是“出去把门关好。”
她没看懂他们的对话互动,但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个年轻的亚裔女人是被留下的意思。
Lili见他已经把领带扯松,脱了西装外套顺手扔在沙发上,筋络分明的手背看的她口舌发干,却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视线转向面朝她的陶绮言身上,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语言在她看来是有点怯的,她有些可惜,她还挺喜欢她的,那么傲的一张脸,那么好的身材,不光招男人,女人也不例外,不然她也不会提起threesome。谭先生面无表情盯着那女人背影,眼神却像狼一样。陶绮言看不见,Lili却替她捏了把汗。
审美还挺一致,他还就喜欢这样的,不算她没有魅力。
Lili咬牙安慰自己,刚刚跟陶绮言说起的三人行也不敢当着男人面再提了,做这种男人的情人,估计不会太好受。她凑近陶绮言一步,低声笑道:“那就恭喜KG了。”
“。。。”
陶绮言唇角拉平,相当无语,她看到谭郁川的时候都把这茬忘了。
偏生的那男人听觉灵敏,隔了这么远也听见了,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漫不经心问:“什么KG?”
Lili踩着高跟鞋走远了,离开时还知道把门关好。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短暂的僵持。按陶绮言的性格,谭郁川敢把她晾在这,她抬脚就走。可现在……
她注意到他刚刚扔掉烟头时身体那一瞬的僵硬。
陶绮言原地攥了攥手指,又慢吞吞挪着脚步回去,她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上视线,软着嗓问:“你受伤了吗?”
“受了。”
他翘着二郎腿,很快回答,眼神里分明写着“所以呢”。
受了又能怎么办。
“对不起。”她垂着头道歉,听见他一声哂笑。
“为什么道歉?”他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冷淡,藏着失望,“陶总有哪里做错了?”
谭郁川从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她唇角极小弧度的下撇,复又抬起头,小声说:“我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由我自己去做,我没想利用费承江做什么,更没想伤害你,我没想到他手里有枪……”
最后一句带着颤抖,她是真的很害怕,怕死了,那些下定决心的出走背离和她差点害死谭郁川的事实相比,什么也算不上。
陶绮言一股脑地把想说的话不过大脑地说出来,“我是想查到真相,可那些哪有你重要……”
周围安静了,一丝杂音也没有。陶绮言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无声溢出来。
昨晚在电话那头听到的内容,足够她开展各种可怕的联想。她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谭郁川正装下受的是什么伤,一天一夜她都在恐怖的猜测中度过,看到他的那刻心才放到了正确的地方。
她被后怕裹挟着,站在原地捂着脸哭得抽噎,半天没有动静,最后隐约听到他好像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阴影罩住了她,下一秒陶绮言整个人被拥进了一个温暖踏实的怀里。
她埋在他胸前,用他的衬衫抹眼泪,抽抽噎噎,“谭郁川,你别出事……”
谭郁川手掌揉着她的后脑勺,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从进门开灯看到她的那刻起,就认命的发现,只要她一个示好,他还是想不管不顾地抱紧她。听到她说那些都没他重要的时候,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跳的飞快。
今早,他手机刚刚开机,尽管恼她,想看她因为他慌得六神无主,还是不忍隐瞒,报了平安。
信息发送的时候他还是冷冰冰的,结果晚上就看到了她,她来找他了,担心他的安危,还哭成这样。这次的眼泪是因为他掉的,珍珠串似的往下掉,他所有的气都没了,刺都被捋顺,只剩无奈,又有些满足,心脏酸涩着涨满,只能摸着她后脑轻声安慰: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费承江开的枪,我也不会出事的。”
“言言,不哭了。”
她不理人,还是哭的不停,没一会突然从他怀里抬起湿淋淋的小脸,推开他,紧张的问:“你伤到哪了?”
“右臂。”
“我看看。”说着就要上手解他的扣子。
谭郁川抓着她的手,笑了,“已经包扎好了,你看了能做什么。”
见她嘴巴一扁又要哭,他失笑把她又抱进怀里,“伤口不大的,就是子弹擦了一下。”
不说子弹还好,一提到,陶绮言又紧张兮兮的,“不是有两颗子弹吗?”
“没关系,我穿了防弹衣。”
那就是真的很危险,要是没穿呢,要是……打中了脑袋呢。
陶绮言脑子里出现了画面,她抓紧谭郁川的领口,他衬衫前襟都被她的泪浸湿了,她又重复:“谭郁川,你别死掉……”
谭郁川合上眼睛,感觉她在抖,手臂收紧把人抱的紧了点,怀里的人柔软的不行,他胸前凉凉的又热热的,那是陶绮言的泪沾湿了他胸口的衣料,于是血液从湿润的心口再次沸腾,流向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是陶绮言给他的活水,让他干涸的湖心重新焕发生机。
他甚至在想,原来挨两枪就可以获得这样的馈赠,那他苦撑的那么多时日又算什么。
谭郁川低头看着她漆黑的发旋,伸手托起了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
女人眼圈还红着,泪睫一颤一颤,两腮都哭得潮红,好不容易是止住了眼泪,不再哭了。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用了点力揉,她舒服地忍不住哼唧,听见男人低沉的笑声,耳尖又红了。
他们很久没有如此亲密温顺的贴近,于是此刻,两颗心都在剧烈无声的战栗。
他温热的手掌熨在红肿双眼上的感觉太舒服了,她没挣扎。
谁知他突然不动了。
陶绮言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眼。
手心被她的睫毛扫的瘙痒,谭郁川开口:“言言,你在发烧。”
“嗯。”她轻声应。
她知道,没想到体温上升的这么快。
谭郁川松开她,陶绮言恢复光明,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她想,还好发烧了,他看不出她脸热的真正原因。
下一秒,
“言言,你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