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商量完,雍正忍不住在莹莹的脑袋上撸了一下,拉了拉她的大辫子,颇有些慈爱地说:“小妞妞现在成才了,这几千万两银子的事儿L说办就办,比很多人都强。”说完跟莹莹讲:“这可不单单是做生意,卖给谁不卖给谁,这中间也是有说法的。”
莹莹立即说:“我懂,我在英吉利的时候看到过听到过,他们联德意志压制法兰西,联法兰西压制意大利和德意志,分而治之,效果不错。英格兰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欧罗巴诸国联手,更不会坐视他们强大,他们有本事搅乱欧罗巴。
咱们的车头虽然旧了,但是还能用,欧洲诸国现在都没有火车,卖给谁不卖给谁这里面就有门道。如果咱们没有南方的恶邻在侧,卖给英格兰是最好的,毕竟英格兰有本事搅乱欧洲。可是英格兰太有本事了,人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南洋是咱们的南洋,绝不是欧罗巴的南洋,不如卖给他们的老冤家西班牙和法兰西。
法兰西和他们是世仇,西班牙早年号称日不落帝国,和英格兰争夺无敌舰队的名头还不到百年,哪怕落魄了还有几分家底。反正欧罗巴那边都是小国,不像咱们这么疆域辽阔,多几个国家才能吃下这些旧车头,单靠一个小国很难全部吃下。”
雍正点头,商人自然可以在商言商,但是有官府和宗室背景的进出口商行不能这么做,一切目的在于削弱对手。
他欣慰地说:“可见老话说得对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能长大,你这真是进益了,这几日你别出宫了,时常跟在朕身边,朕有空多教教你。”
“诶。”
吃完饭莹莹回到了乌雅氏那里,乌雅氏还给她留了饭,莹莹正是年轻能吃的时候,又把祖母留的饭一口气吃了,撑的哼哼唧唧地躺在炕上消食。
乌雅氏就给她揉肚子,祖孙两个说起车子的事儿L,乌雅氏说:“你过了年就走,车子肯定没做出来呢,先把你额娘那辆车开走,你先用着。”
莹莹说:“不用,我用原来的就行。”
乌雅氏就说:“你舅舅说得对,就该先紧着粮食,没粮食谁都不安心,别说平头百姓了,就是咱们旗人心里也犯嘀咕。早先我还在娘家的时候,那时候粮食不够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这心里就盼着有一日能吃上白馍馍……”
“怎么乌雅家不够吃?”
“嘿,那时候粮食少,还要和人家来往,来往不要银子吗?乌雅家昔日在内务府盘根错节,这关系都是吃吃喝喝结交下来的,好处换好处也就罢了,家里男人请人吃饭,一顿饭五两银子十两银子太常见了,所以我娘家早些年都是偷偷地领完粮食卖一部分,拿钱走关系去了。家里人就只能吃杂粮,我又是个丫头,就啃窝头。再后来我长大了,为了让我进宫,家里才好米好面养着,那时候才知道吃白面好米不喇嗓子。”
莹莹就好奇:“您进宫的时候就冲着当娘娘来的?”
“那时候宫里不叫娘娘,叫福晋、庶福晋这些。一开始没想着进宫攀龙附
凤,那不是有荣妃的例子在前吗?荣妃就是包衣,她能生阿哥,一连生了几个,别管活没活,就问她生没生吧,所以大家都起了心思。这是赌,成了自然千好万好,不成不过是舍弃一个丫头,又不会伤筋动骨。”
莹莹嘿嘿笑笑,想问更细节的内容,看她笑得这么猥琐,乌雅氏在她肚皮上拍了一下:“正好今儿L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我问你,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莹莹装傻:“什么怎么办?我有点瞌睡,祖母,咱们睡觉吧。”
她就要起来去洗漱,比乌雅氏一把摁在炕上:“你看上谁家的小伙子了?你要是脸皮薄不好说,我去找你额娘和你舅舅说,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莹莹的脸皱巴巴的:“没有。您颐养天年吧,别干这种保媒的事儿L,要不然明年我不来了。”
乌雅氏摁着她:“你怎么想的?我跟你说,你还是要有个孩子的。”
“啊~”打了个哈欠,莹莹翻身背对着乌雅氏:“好困啊,眼皮睁不开了,耳朵听不见了,睡了睡了。”
乌雅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别在这里睡,去躺床上去,这里睡容易得风寒。”
莹莹答应一声,翻身下炕趿拉着鞋跑去门口洗脸刷牙,刷牙还算认真,洗脸就跟小猫洗脸一样,用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就完事儿L了,高高兴兴地滚进床里舒服地大喊一声盖上被子要睡觉。
乌雅氏只能由着她去,心里想着这事儿L和她说没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这事儿L还是要和她额娘说。
此时海棠准备明日和弘晖一起巡视京畿大营。往年这会儿L都是十三阿哥去,去年是老六阿哥去,但是因为老六阿哥对军事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今年换成了海棠。海棠觉得六哥不是不懂,八成是为了避嫌,所以今年拉着弘晖一起去。
她既然要去巡视京畿几处大营,免不了要穿戎装,此时傲霜斗雪带着两个搬盔甲的女孩进来,这两个女孩的年纪不大,还带着婴儿L肥,叫做冰清玉洁。是傲霜斗雪探亲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一对双胞胎弃儿L,而捡到她们的地方就是一处庵堂附近。
傲霜斗雪也去问过,但是那处庵堂里面的尼姑似乎很不愿说这事儿L,问到孩子就态度恶劣把人赶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对女孩到底是尼姑的孩子还是住在庵堂的妇女的孩子。
而庵堂某些时候就是暗娼聚集的地方,名声并不好,其中三姑六婆中种的三姑就有尼姑,三姑六婆一般不是什么正面人物,轻则哄骗钱财偷盗财物,重则逼良为娼。所以傲霜斗雪就带她们回来收作徒弟,想让她们给养老。
纯白的盔甲被搬进来,海棠走近摸了摸,傲雪对着徒弟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又送来了一把佩刀。扎拉丰阿牵着安康进门,跟海棠说:“格格,这小祖宗不愿意住自己的院子里,让她睡咱们院子里吧?”
安康已经挣脱了玛法的手跑来站在海棠身边,看着盔甲忍不住啊了一声,兴奋地说:“正白旗!”
海棠把手放在她脑
袋上揉揉,点头说:“是啊,正白旗的盔甲。”()
安康激动地左看右看,看了一圈非要拉着扎拉丰阿让他把自己的腰带解开,因为扎拉丰阿的腰带是皮革的,她要把腰带当成刀在屋子里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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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拉丰阿捂着腰带让人赶紧拿一条备用的给这小祖宗,安康提着他的备用腰带看到外面侍女抱着她的小毯子,非要把毯子系在脖子里当披风,提着腰带又蹦又跳人来疯一样到处乱抡。
海棠跟冰清玉洁说:“把盔甲放这里吧,明儿L早上穿,你们都回去吧。”
傲霜斗雪带着冰清玉洁走了,扎拉丰阿在门口哭笑不得地看着孙女蹦蹦跳跳骑着一根棍子当竹马,她要骑马打仗。
海棠问:“那根棍子哪儿L来的?”
扎拉丰阿无奈地说:“是点灯用的,她看到了夺过来玩了,您哄哄吧,奴才哄不住她了。”
海棠说:“安康大将军,把你的马先放开,进来祖母教你怎么打仗。”
小丫头听了赶紧扔了棍子,颠颠跑来问:“真的?怎么打仗啊?”
海棠领她坐炕上,把一个靠垫给她骑着,让她把靠垫当马,就给他讲古往今来的军事故事。
“在咱们安康大将军没出征前,先听听别的大将军是怎么作战的好不好啊?”
“好。”
“给你讲之前,你要记住一句话,‘兵者,诡道也’。”
“什么是兵者诡道也?”
“诡,《康熙字典》里面说欺也,怪也。用我的话说就是骗人、千变万化。咱们举例子,唐太宗李世民年轻时候雁门关救隋炀帝……”
“谁是唐太宗?谁是李世民?谁是雁门关?谁又是隋炀帝?”
旁边的扎拉丰阿说:“光解释这几个人今儿L就别想睡了,她一准迷糊。”
海棠看了他一眼,就对安康说:“没事儿L,祖母给你讲明白。先说唐太宗,唐太宗和李世民是一个人,你知道什么是庙号吗?”
“知道!”小姑娘真知道,她为了证明自己知道,扔了腰带伸出两只手抓住坐垫像是骑马一样凑近海棠:“我知道!圣祖就是庙号,他是阿玛的玛法,是祖母的阿玛。可是人家说庙号是皇帝才有的,李世民是皇帝吗?”
扎拉丰阿拍了一下桌子:“这你说对了,他真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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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小姑娘嘟嘴:“皇帝是四舅爷!”
扎拉丰阿就说:“他是以前的皇帝。”
小姑娘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说:“以前的皇帝是圣祖爷!”
海棠示意扎拉丰阿别说话,搂着小姑娘问:“你背过三字经吗?”
“背过。”
“唐高祖,起义师?”
“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
“唐高祖就是唐太宗的爹,传了二十一位皇帝,一共二百九十年,最后被梁灭了。”
“哦,我知道了,李世民是第二个皇帝。”
一边的扎拉丰阿说:“
() 还是格格有耐心,要换奴才这会头疼极了。”
海棠没搭理他,搂着小姑娘给她讲李世民和他那冤家表叔的爱恨情仇。
次日海棠早早地起来,先吃了顿饱的,然后穿上内衬,傲霜斗雪帮着海棠穿上盔甲,又把黑色大毛披风拿来给她穿在外面,今日这场合坐车不合适,要骑马。
海棠的马是好马,为了保持体力养在南苑,每天保持足够的运动量,这是为了海棠巡视各处才带回京城。
她骑马从大门出去,门外的侍卫属官们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了。一群人来到城门处和弘晖会合,马匹跑动起来真的冷,风如刀一样割着脸。
海棠来的时候弘晖还没来,城门也没开。他们要出的这处城门叫做“德胜门”,海棠仰头看,看到巍峨的城楼、箭楼、角楼。早先海棠年纪不大的时候,随着康熙出征,就是从德胜门出去,这一晃很多年了。
整个队伍寂静无声,海棠的战马纹丝不动,海棠握着缰绳仰头看着这处明朝修建的防御城门,想着明末京城最后的屏障京营大军,崇祯帝指望他们抵挡住李自成的大军,可是京营出城未战先怯,听到炮响一哄而散,白瞎了这坚固的要塞。也不知道这个清末会不会也是这么的荒唐,八旗和绿营也是临战脱逃。
这时候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弘晖带人到了。
弘晖被雍正编入正红旗,此时穿了一身红色盔甲来到海棠身边:“姑妈,久等了。”
“刚来没多久。”
这次参与检阅的是骁骑、步军、前锋、护军等四营。侍卫亲军、内务府三旗、火器营、虎枪营。
京城的防护力量主要是八旗四营,也就是骁骑营、步军营、前锋营、护军营。侍卫亲军、内府三旗负责皇宫和行宫安保。而虎枪营相对也特殊一些,这个营人数少,满编也就是六百人,他们负责在木兰行围的时候保护皇帝猎取野兽,最擅长的就是捕获大猎物。
火器营是里面最特殊的,早先火器营的职务是教习火器,在大战的时候负责火力输出,而现在的火器营则是进化成了一个军工研究部门,有研制加工试验的责任。
这次检阅除了检阅八旗四营的军容,也要展示一些队列和火器。
因为每年木兰行围举办着,八旗什么成色海棠和弘晖都知道。八旗是军事组织,早先在康熙年间,因为户部财政压力和八旗人口增长,八旗有差事能披甲的人立即学会了剥削同类,让那些没门路披甲的人替班,他们则是提笼架鸟。
现在财政压力没有了,相反了随着大量的白银流入,生产力提升,水军更是需要庞大的兵丁,对常备步军的梳理也成了应有之义。职业军人也渐渐成型,不再是民与兵来回转换,加上汉人组成的绿营兵,每年兵部报上的开支也成了一个庞大数字。
检阅的地方就在卢沟桥,海棠他们赶到的时候卢沟桥刚刚旭日初升,冬日的太阳像咸蛋黄挂在东方。桥两岸芦苇连成片,河床已经接近干涸,周围更是荒无人烟。
海棠驱马上了卢沟桥,桥
墩上的狮子形态各异,海棠看了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眼窝浅,想哭出来。这真是“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弘晖的坐骑跟上,他意气风发,说:“听说这里有美景叫做卢沟晓月,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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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背着他抹了一把眼泪,弘晖还是看到了,就问:“姑妈,怎么了?”
“哦”海棠理解扯了个理由:“康熙年间两次修卢沟桥,我小时候你玛法也曾在这里检阅八旗。”
弘晖以为他想起了康熙,笑着说:“是啊,其实这永定河是我们家的福地。”
永定河在康熙早年叫做浑河,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无定河,“可怜无定河边骨,正是春闺梦里人”中的无定河。
雍正真正发迹走入朝堂就是因为他治理浑河,因为治理浑河认真才给他机会积累功勋,才让朝廷里的大臣认识了这位皇子,弘晖说这里是福地就是这件事。
两人吹着风,海棠就说:“问问下面准备好了吗?”
检阅开始,八旗相互配合,骑射军阵演示过后就是火器营的展示时间。
火器营这次展示两种长度的炮铳,炮击河中的目标次次都中,射击精度令人啧啧称奇。
海棠让他们把一只短铳送来,她骑在马上把手指伸进管口一摸,果然是拉了膛线。
海棠的亲家也就是火器营统领补熙看她直接摸了一把内管壁,就知道这些小窍门瞒不过她,笑着说:“您英明,本来还想向您显摆呢。”
海棠说:“国外都有,这不算什么秘密。”
补熙说:“虽然国外有,但是怎么拉?拉刀怎么做?国外是不可能说的,还需要咱们自己摸索。”
这也是实话,别看区区膛线,想加工也不容易。她就问:“这么说来你们会拉膛线了?”
补熙很得意:“是,咱们现在不仅会拉膛线,还总结了两种法子。第一种是拉削,第二种是锻造。”
大炮有的有膛线,这种叫线膛炮。还有一种是没膛线,这种叫滑膛炮。
海棠就急切的说:“你们能造线膛炮吗?”
补熙笑不出来了:“造是能造,以前滑膛炮都是铜管儿L,比起来还是钢管好用,但是钢不好炼,最近有了个大炉子,可惜防火砖不行,稍微热点就顶不住了,眼下正和炉子较劲呢。”
海棠点头:“多想想办法吧,不行去国外帮你们打听打听。”铜的熔点比钢铁低,所以最后还是要发展合金炮管。
补熙很自傲:“咱们的火炮笑傲群雄,咱们做不出来外面也做不出来,您放心,这事儿L早晚解决了。”他也几分自得的资本,就拿拉膛线来说,锻铸这种办法眼下肯定是独一份的,现在的主流是拉削法。
海棠突然想起用刚玉可以做耐火砖,而关外就有刚玉矿。
她就说:“本王有个主意,知道有些东西能造你说的防火砖,不知道能不能用,回头和皇上商量一下再说。”
“是。”
今日检阅结束,大家散了。
海棠心里想着刚玉矿的事儿L,因为天黑了,只好明日再去找雍正说这事儿L。刚玉矿除了关外就是藏地和云南哀牢山这些地方有。比较起来关外更近,所以先实验一下,如果可以用倒是可以制造一大批耐火砖。
海棠想着刚玉,穿着盔甲刚进垂花门,就被突然跳出来的安康一把抱住腿。
安康闹人:“祖母,我想穿你的盔甲,让我穿一穿好不好?”
海棠说:“这盔甲很重。”
“我不怕重,让我穿一穿呗。”
海棠把头盔摘下来:“你先戴着这个,回去让祖母脱下再给你穿,这院子里能脱衣服吗?”
“好。”哪怕头盔盖住了她的脑袋遮住了视线,她还是美滋滋地跟着海棠回后院,扶正了头盔后刚想象自己是个大将军,就看到祖母走远了,就在海棠身后追着喊:“祖母,等等我,等等我啊!”
到了很久之后,她一把年纪在跟重孙辈的孩子们说起幼年事儿L的时候说:“我祖母很高很高,我在后面只能看到她的披风,怎么追都追不上,嘴里喊着让她等等我,可我就是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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