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竹林里与此人交过手,修为深不可测,很是难缠,既然碰上了,还是躲远些的好。他环顾了下四围,并未看到那名叫做鹿儿的少女,垂首对落葵道:“他要东海神珠作甚么,莫非他也有事求黄芩。”
落葵摇了摇头,低声道:“此人倒是十分阔绰,一出手竟能换下两枚东海神珠。”
江蓠讥讽一笑:“我看未必,我看他倒是真的打着明抢的主意。”他微微一顿,思量道:“他那个傻丫头为何没跟着来,莫非他要换这东海神珠,是为了给他的傻丫头治傻病。”
而此时,黑袍人从袖中取出了一大一小两只玉瓶,重重撂到桌案上,大刺啦啦道:“你们自己瞧罢。”
琳琅忙一把抓过其中一只玉瓶,小心揭开一道缝,里头转瞬便传出龙吟之声,随即青光大作,露出一丝来,他忙紧紧盖住玉瓶,大喜过望的连连点头。
江蓠低声道:“此人倒是心大,也不怕琳琅轩的人抢了辰角,不给他东海神珠。”
落葵摇头一笑:“你没看他方才那身法么,十个琳琅也打不过一个他,若琳琅轩赖账,莫说这铺面保不住了,就连琳琅的性命都悬。”
说话的功夫,琳琅和黑袍男子已查验好了交换之物。
江蓠万般可惜的叹了口气,道:“小妖女,没有东海神珠,咱们拿什么去见黄芩。”
落葵笑道:“空着手去见啊,见招拆招,总有法子的。”
眼看着东海神珠最终落入旁人之手,众人不禁意兴阑珊,正欲纷纷离去。谁料大堂内传来一声惊怒异常的大喝:“狂妄小贼,老夫看你敢。”
众人极目望去,只见八名护卫家丁尽数跌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唇边带血,而那黑袍男子一手抓着一枚东海神珠,装有辰角之液的两只玉瓶却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里头哪里还有半滴辰角之液的踪影。
至于琳琅,大怒的掐了个诀,袖中蓦然窜出一股手臂粗细的砂砾,风声呼啸,砂砾带着股灼热的气息,冲着黑袍男子席卷而去。
黑袍男子只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倒飞而出,如一片柳叶般在砂砾中飘忽躲闪,衣袂翩跹,却没有沾染到一丁点儿砂砾。
见此情形,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将琳琅轩围了个水泄不通,只等着黑袍男子落败,自己好捡个趁火打劫的便宜。
至于江蓠二人,对视了一眼,却一左一右的缓缓挪动,分别守在了琳琅轩大门的两侧。
只听得琳琅怒吼了一声,大袖迎风鼓胀,双足狠狠一踏地面,飞身而出,而那股砂砾顿时化作一条丈许高的巨龙,将黑袍男子团团围住。
黑袍男子却在巨龙中间闲庭信步的踱了几步,微微眯着双眸,挑唇轻蔑的一笑。
琳琅顿时大怒,掌心转瞬变得邪红一片,一股股滚烫的热浪裹挟在巨龙周身,他口中大喝了一声,巨龙顿时首尾诡异的一拧,冲着黑袍男子横扫而去。
那股滚滚热浪方一触到黑色的衣角,顿时滋啦一声,那衣角冒着滚滚白烟,化作了虚无,虚空中顿时缭绕过一阵皮肉焦糊的气息。
黑袍男子腾腾腾退了几步,退到池边,顿时收起了对琳琅的轻蔑之心,他伸手在背上一拂,身前凭空显出那张空无一弦的独幽琴。
江蓠与落葵遥遥对视了一眼,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此人祭出了杀招,只怕琳琅要支撑不住了,而忧的是二人能否从此人手中夺下一枚东海神珠,心中着实没有几分胜算。
就在此时,黑袍男子抬手,在空荡荡的独幽琴上轻轻一划,勾挑抹剔间像是在拨动真的琴弦,琴韵婉转悠长,空灵缥缈,仿若幽兰开在空谷,虽无人识却毫不暗自菲薄。
琳琅满脸凝重,方才的那一招已是自己压箱底儿的招数了,竟也只是化了此人的一角衣裳,他凝眸相望,若就如此放此人离开,从此琳琅轩便名头不在,人人可欺了,可若不放此人离开,今日自己的命恐怕就要交代在此处了,为了区区两枚身外之物丧命,这着实不值,更不符他素日的中庸之道。
沉凝了良久,听得琴声渐低,幽长不在而金戈之声渐起,隐含杀伐之意,琳琅蓦然开口道:“兄台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用假的辰角之液,来换取鄙人的东海神珠。”
“废话,老夫若有真的辰角之液,岂会稀罕甚么东海神珠,老夫又不是女的,不需要打甚么首饰。”黑袍男子停下了抚琴的手,按在轻声,冷笑了一声,言语倒是振振有词,听的人竟连连点头。
琳琅顿时气急攻心,张了张口,勉强忍下怒火,道:“东海神珠实乃琳琅轩的镇店之宝,若阁下没有辰角之液,拿这两页纸上之物换取,鄙人也绝无二话。”
黑袍男子像是听到了甚么可笑之事,仰天大笑,半响才道:“老夫甚么都没有,就是要拿这东海神珠,你能奈我何。”
围观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这也太不讲理了些,这不是明抢么。不过人家有那个本事明抢,换作咱们,在琳琅手下过不了几招,根本就不敢动这个念头。
琳琅气急败坏的一跺脚,飞身而出,身形在半空中诡异的倒转一下,两只手上分别凭空握住两柄丈许长的陌刀,振臂一挥:“今日在场的诸位,凡阻拦此人离开的,我琳琅轩赠千年雪灵芝一株,凡助鄙人捉拿此人的,赠万年玄玉一块,火精芝一株。”
此言一出,众人的兴致皆被高高吊了起来,得不到东海神珠,得些旁的也不算空手而归,况且,若论单打独斗,恐怕没人是黑袍男子的对手,可若围殴,只怕他也是一人难敌众手,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罢。
众人纷纷掐诀,周身亮起各色光芒,冲着黑袍男子缓缓聚拢。
江蓠二人对视一眼,相互微微摇头,隐在暗处并未挪动,只谨慎的瞧着四围,以不变应万变。
黑袍男子见状,只是一笑,不慌不忙的抬手,划过琴面,发出铿锵之声,杀伐之气大作。
那琴韵化作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气浪,横扫聚拢而来的众人,走在最前头的几个人被气浪掠过,纷纷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月光下顿时血光飞溅,将四白落地的墙染的猩红斑驳。
众人顿时停在了原处,踌躇不前起来。宝物再好,也要有命用才是,可眼下这情景,显然是要拼上性命的。
琳琅见状,眸中怒色一闪,双手一挥,两柄陌刀顿时银光大作,劈空而出,在虚空中一搅,划过个刁钻的弧度,一左一右劈向了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顿时身形后仰,抓起独幽琴在身前飞快的一转,琴面上顿时生出千万条琴弦,如同蛛网状交错,万丈光芒刺目。
锵锵两声巨响,陌刀劈了个空,齐齐劈到独幽琴上,纷纷被震飞到墙角,而琴面却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白痕。
黑袍男子定睛望着那痕迹,神情一滞,眸光狠厉的扫过藏身众人之后的琳琅,手上一扬,划过一道银色寒光,竟是一条丝弦破空而出,朝着琳琅飞快卷去。
此时琳琅的手中已没有可以阻挡之物,千钧一发之际,他将抓起边上一人,高举在身前。
只见银色寒光在那人腰间斜斜斩过,那人顿时惨叫一声,皮开肉绽的掉到了地上,血噗的一下飞溅起丈许高,那人只抽搐几下便没了气息,而尸身也扭曲成了个诡异的姿势,显然十分痛苦。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震怒异常的望向琳琅。
琳琅此时一换了张脸,冷薄一笑:“想拿我琳琅轩的东西,自然要付出些代价,这世上,哪有甚么真正的便宜可占。”
此话真真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浇醒了还在做着不劳而获,趁火打劫美梦的那些人,纷纷踟蹰了一下,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
大堂内顿时只剩了黑袍男子和琳琅二人,还有倒伏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八个护卫家丁。
琳琅沉凝片刻,厉声道:“兄台果然是好手段,难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是不给鄙人个交代,即便鄙人打不过兄台,拼了性命不要,也不会叫兄台将东海神珠带走的。”
黑袍男子低低一笑:“你要甚么交代。”
琳琅咬牙道:“兄台究竟是谁。”
黑袍男子大笑起来:“若老夫告诉你来历,只怕你会跪着磕头,送老夫出去。”
琳琅毫不畏惧的扬眉道:“请说。”
“老夫乃东海丹赑。”黑袍男子扬声大笑,手在琴面上轻抚,传出阵阵波涛汹涌的琴韵。
此言一出,外头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呼啦啦做鸟兽散状,顷刻间跑的干干净净,唯有暗影中的江蓠二人依旧身形未动,满脸震惊。
此人的凶名实在太大,简直如雷贯耳,比之江蓠的纨绔之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他盘踞东海许久,不管是谁,只要是修仙者从东海过,遇上了他,便是不由分说将所带之物掏个干净,掏的比脸还干净才能离开,这般明火执仗的打劫,却从来没人敢说个不字,只因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破财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