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席上的酒都是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孟玉琴能喝醉,不是她酒量不行,而是她喝的着实不少。
看她桌上埋头趴着的一圈人就知道。
除了许老大的酒被她抢去喝了,尚且能保持清醒外,其他人都不省人事,睡得呼噜震天。
许老大被周围的眼光看得有些脸红,但也不敢不让她喝。
毕竟孟玉琴有过发酒疯打人的前科,比平时还猛,只是把她杯子里的酒换成水。
“喝吧喝吧,多喝点,谁能喝得过你啊……”
赵勇立刻跑过来把宴曼婷搂在怀里,“小曼,她是故意在坏你的名声,我绝对不会相信她的话。
他们虽然生养了你,但你顶替了你二哥的名额下乡,这些年在村里教书挣工分,换的钱和粮食大半都寄了回去,已经足够还清了。
为了她把命赔掉才叫不值。”
“哼”,李老太婆听笑了,说着风凉话,“嘴上说是相信,心里指不定多膈应呢,啧啧,人家是亲妈,说的话还能有错?”
谭薇都看不下去,冷漠地说,“不是所有人都配当妈的,比动物都不如。包括某些老人,不仁不慈,倚老卖老,如同刚出土的古尸,思想顽固得可怕。”
李老太婆撇嘴想反驳,尹红觉得她丢人,赶紧给她拉回家了。
傻子看不懂气氛,仍然委委屈屈地要上前拉着她喊媳妇。
宴曼婷突然用力推开他,抬起头,目光决然地对着宴母说,“我不嫁,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听你的指派。要是你非逼着我嫁人,我只能去死,不知道他家里能不能接受冥婚?”
傻子的亲娘从她要撞墙那一刻开始就惊到了。
她本来觉得宴家闺女读书聪明,或许能给她生个不傻的孙子来。
可这人都嫁人了,她也不是非要这个的。
其实她今天本来就不同意过来闹,宴家作为卖女儿的人家,肯定不讲究什么你情我愿,但也不能去抢别人的媳妇啊。
平白招来仇恨,往后她都怕这人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儿子给杀了,又损阴德,她才不会干。
“行了,少寻死觅活的,我说过,不会让你嫁进来的,不嫌晦气啊。”
她扭头,对着宴母说,“我家的彩礼已经给了,好几百块呢,你现在要么把钱还给我,要么,就给我赔个儿媳妇,还要聪明机灵的,不然,我男人可要去你家找个说法。”
面对她,宴母支支吾吾,全然没有刚才威风八面的模样。
她为什么非要把女儿嫁过去,除了贪心钱财,不就是因为这傻子的爸是厂里的领导?
攀上亲戚就等于拽上了青云梯,可这一切都被这丫头给毁了。
她用仇恨的眼光扫过宴曼青,谄媚道,“不急,我还有个小女儿,你看她怎么样?”
“不成,你小女儿长得又黑又丑,读书都读不明白,我才看不上。”
宴母在心里暗骂,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傻子而已,结婚就是祸害人家,还有脸挑拣上了,也不怕折寿。
杜春华可没空听他们在这里扯皮,拿着大扫把,劈头盖脸地就往宴父宴母的脑袋上挥过去。
“老东西,少在我们家作威作福,也不打听我杜春华的名声!今天敢来破坏我家好好的喜宴,看我不把你们几根毛都打飞。”
赵大山自然是帮着媳妇赶人。
赵二河虽然小心思不少,但同样作为赵家人,婚宴上让人看了笑话,丢的是全家的脸面。
他吐了口唾沫,径直走过去拦着宴曼婷的二哥,时不时找准时机往他身上撩几拳。
他媳妇刘春芬也是一样,平时逆来顺受,吵架都不敢大声的人,此时揪着不知哪个大娘的头发,一边尖叫着“打人啦,没天理啦!”,一边狠狠薅下对方一把头发,顺便猛踹上几脚。
宴母被扫把打在脸上,依旧不依不饶,“亲家,他们结婚我同意了,但彩礼必须给我,而且不能少于两百块。”
“不如我给你二百五吧?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已经给过了,还不快滚!赵刚,愣着干什么,去拿家伙来!真当老娘怕你不成。”
平时最讲究体面,穿得人模狗样的赵刚此时显得格外狼狈,好不容易被他媳妇从妇女的包围圈里拉出来,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多出了几道抓痕。
他懵懂着不知所措,还是他媳妇郑秀英从柴火垛旁边抽出砍柴刀来,递给他,不停数落,“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过去,你是怎么当哥的,由得人家欺负到你的脸上来?”
赵刚见到明晃晃的刀刃差点不敢接。
随便推搡几下得了呗,何必玩这么大?
但他用余光看见有人提着棍子去敲他爸的头,也忍不住,当即拿着柴刀挡了回去,用刀背狠狠抽向对方的胳膊。
赵梅丫坐在桌上看得直拍大腿,脑袋拼命伸长,恨不得和脖子分家,好探到战局中央去。
手里的瓜子都不磕了,不断点评,“哎呀,踢他下面,用手抠他的眼睛,还是太含蓄,打架都不会。”
“宴知青在村里挺和善,想不到是个烈性子,她一个人就能把她两个嫂子挠得站不起来,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姑娘。”
“你说孟玉琴喝醉了也是可惜,要是她醒了,这些人都不够她揍的。
你瞧许老大,他把媳妇照顾得可好,还帮着她擦嘴呢,多老实,冬宝,往后你就要找个这样的。”
“妈,我已经有对象了。”
她妈真是,从来没把江衍序放在心上。
“哦,我差点忘了,往后慢慢教吧。”
她扫去腿上的瓜子壳,起身道,“都打得差不多了,再站在这里也没意思,冬宝,我们回家。”
“您不继续看了?”
“还看什么啊,宴家铁定打不过赵家,等会保卫科来了准要罗里吧嗦说一大通废话。
春生是赵勇的师父,是该去帮忙,桃枝,你也留下来盯着,我累了,回屋睡觉去。”
她带着何瑞雪回家,偌大的院子除了几只鸡外,就剩下她们两个人,显得分外安静。
赵梅丫坐在堂屋里喝茶,还在惋惜,“事情闹得急,我还想着去找他家要点肉菜打包呢,我可是媒人,哪有新人进门就被丢过墙的道理。”
“哎呀,妈,您就别惦记人家的菜了,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何瑞雪从布包里掏出两个饭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红烧肉,已经凝固出油脂和胶质,但色泽鲜红,依旧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你明天回去的话,就带给我爸他们一起吃,不回去自己吃。”
赵梅丫顿时美得不行,豁着牙笑,连忙把盖子合上,“这么实在的两碗肉,我哪吃的完,冬宝,你留着,能吃一星期呢。”
“我从来不吃剩菜,还是你拿过去吧。
对了,妈,赶明儿你让三哥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有什么事啊?”
“还没定下来呢,等确定了再给你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