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数年间,似乎是为了将心中的念想隔断,郁白再也没去过蓝城山。
他再一次见到楚璃,是在某次仙门组织的捉妖活动上。
那时候,仙门百家弟子共同出发历练,好不热闹。
明明当时周围有很多人,但是于人群中,他还是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依旧和当年一般,性情娇纵刁蛮,长得倒是更明艳动人了,有一种夺人心弦的美。
他不由自主地往她那个方向靠了靠,然而少女并未注意到他。
她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一副神气凛凛的样子,扬言定要捉最多的妖,成为本次捉妖活动的第一名。
郁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呵,口出狂言。”
楚璃这才将视线投在他身上。
她看了他好一会才认出他,“你给我闭嘴。不然你信不信我再绑你去一次幽梅殿。”
郁白手中的剑就要出鞘,“你敢?”
楚璃,“我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再关半年禁闭。”
郁白被她气得脸都红了,“你无耻。”
楚璃面不改色,“我就这么无耻了怎么地,有本事你打我呀。手下败将。”
郁白,“楚璃,你……”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周围有眼色的同门适时拉住他们。
“你们非要争个高下的话可以捉妖呀,谁捉的妖多就算谁赢。”
在众人的劝说下,二人姑且罢手,却在捉妖上铆足了劲,都想在胜过对方。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本次捉妖活动的第一名,既不是郁白,也不是楚璃,而是默默无声的祁若竹。
之前扬言要拿第一名,结果却啪啪被打脸。
楚璃觉得自己被驳了颜面,被气得不轻,当场找到祁若竹质问。
“姓祁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让我下不了台吗?”
祁若竹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比平常还要冷几分,“难道不是二师姐和别人打得火热,捉妖分心,这才被我抢走第一名?”
楚璃,“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和别人打得火热了。”
祁若竹抿唇,目光幽幽,随后转身就走了。
楚璃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郁白还在她眼前惹嫌,二人没说几句话便又吵了起来。
最后楚璃懒得和他争论,直接御剑飞回了蓝城山。
郁白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bp;喃喃说了句。
“说走就走,连告别都不说一声,真是没礼貌。”
后来的许多年间,郁白在仙门活动中见过楚璃几次。
二人每次都是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而郁白最后一次见到楚璃,是在人间相府的火场废墟上。
彼时锁妖塔已经坍塌,群魔乱妖为祸人间,四处作恶。
而那个时候的楚璃,身中血灵咒,沦为了魔教的傀儡,成为魔教最锋利的一把利器。
人间相府被魔教妖人屠杀殆尽,他的家人无一幸免。
那一天,郁白跪在血迹斑驳的废墟上,看着楚璃,眸中满是猩红的杀意。
“楚璃,我会杀了你的,我会杀光你们魔教每一个人。”
少年的成长只在一夕之间。
那天之后,郁白接手了天山派,成为新一任掌门,行事狠辣,果断杀伐。
那个时候的楚璃,被祁若竹在战场捉住,以诛魔的名义关进了暗牢。
但是他知道,所谓的囚禁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祁若竹和奕风,想尽办法也想护着她。
而他偏偏要和他们对着干。
于是他潜心修炼,不断增进修为。
他总想着下一次见面,定要取楚璃的性命,算是报仇雪恨,为民除害。
但是他没想到,他们之间没有下次了。
上一次见面,已成永别。
楚璃死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恶魔窟中,尸骨无存。
郁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思绪有几分恍惚,连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死了?死得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
郁白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心里是畅快多一点,还是痛楚多一点。
他只记得,那一天下雪了。
那天的雪格外地冷,冷到他心里一片荒芜,万物死寂。
后来听说也有一些弟子念及同门之情,想去祭拜楚璃,却发现她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郁白知道之后语气很是刻薄,“死了算是便宜她了,成为孤魂野鬼也是她咎由自取,活该。”
然而第二天,郁白选了一块好地方,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一边填着泥土立碑,一边骂骂咧咧。
大多都是骂她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之类的话。
后来的日子里,郁白隔三差五地来到衣冠冢前,先破口大骂一番,再接上几句冷嘲热讽。
随后便垂眸,坐在衣冠冢前默默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少年借酒消愁,却愁上加愁。
楚璃死了。
明明这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的心还是会疼。
他垂眸,唇边尽是自嘲。
他最后一次来到衣冠冢的时候,带了一瓶仙门中最烈的酒。
半醉半醒之际,他抬眸看了一眼被血色笼罩的天空。
他知道,祁若竹布下的血晶阵已经启动了,很快这世间便会沦为炼狱,无人生还。
他靠在墓碑上,喃喃低语。
“楚璃,你可真是个祸害,死了也不让他安宁。”
“你可知祁若竹为你做了什么,他这是想让全天下的人为你陪葬。”
“祁若竹疯了,你那好师兄也跟着一起疯……”
“最离谱便是……我竟会觉得这样子也好……真的挺好的……”
若血晶珠真的能改写结局,他愿意成为那铸就法阵的万千亡魂之一想。
若真的能重来一世,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至少,下一世……你不要死在我前面。
不然这世间于我而言,该有多无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