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过他。
亲手将自己爱的人嫁出去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师妹大婚那一晚的酒格外香醇。
那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一瓶接一瓶,一杯续一杯。
有人说,喝酒能消愁。
可是那一天他发现,这是骗人的。
不然为什么他喝了那么多的酒,心里的遗憾和寂寥却越扩越大。
他向来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往日里更是滴酒不沾。
今晚,且让他任性一回吧。
这是唯一一回&bp;也是最后一回。
半醉半醒之际,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姑娘,那是他的师妹,是他最初遇见她的模样。
奕风原本并不是蓝城山的人,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到蓝城山的。
父母原本是凡人,因为有仙缘,机缘巧合之下便踏上了修仙之路。
但是他们又不习惯门派的约束,于是便成为了散修,在天地间遨游,过得逍遥快活。
他们每路过一个地方,只要见到不义之事,都会出手相助。
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妖怪。
他们云游四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直到有了小奕风之后才安定了下来。
后来,有一些妖怪怀恨在心,找上门来,将他父母杀害了。
奕风父亲临死前,拼尽全力将他送来了蓝城山,交给了楚千澄。
处理完他们的后事之后。
楚千澄蹲下身,擦干了小奕风脸上沾染的血和泪,一脸慈爱。
“你愿不愿意留在蓝城山,做我的大弟子,成为蓝城山的大师兄。”
小奕风年龄尚小,却也知道自己从此没有父母了。
这偌大的天地间,他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于是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他成为了蓝城山的大师兄。
那个时候,他的性子并不像后来长大的他那般温润如玉,相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性格是比较内向孤僻的。
楚千澄将他的心事看在眼里,觉得他一个人实在孤单,便想着给他找一个玩伴。
某天练剑结束后,楚千澄带着他说要给他介绍一个朋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楚璃。
小姑娘在梧桐树下练习法术,少女冰肌玉肤,一副天真烂漫的美好模样。
她见到楚千澄之后,&bp;主动跑了过来,一脸欣喜。
“阿爹,我已经会操控轻剑的,你什么时候教我一些厉害的仙术啊?”
楚千澄,“你还小,不适合修炼法术,再过一两年吧。”
少女当场撇嘴,“我不,我现在就要学,你教我嘛,我就要学……”
楚千澄无奈扶额。
片刻之后,楚璃才发现奕风的存在,于是开口问。
“阿爹,这小子是谁呀?”
楚千澄,“什么小子不小子,我就是这样子教你的吗?”
“这孩子叫奕风,以后他就是你的大师兄了。”
随后他又看向奕风,“这是小女楚璃,是你的师妹。”
小姑娘脸一皱,瞪了奕风一眼。
“我才不要什么大师兄,我要当大师姐。”
楚千澄难得严肃,“胡闹,不准耍小性子。”
小姑娘跺了跺脚,喊了一声“我就不。”,随后便跑开了。
大概是跑得过于着急,她被脚下的树枝绊倒了,精致的衣服上沾满了沙子和落叶。
奕风走过去欲将她扶起来。
“师妹,我扶你起来吧。”
“用不着你假好心。”小姑娘非但不领情,还刻意撞了他一下。
奕风毫无防备,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手腕与地上的沙石摩擦,隐隐约约有了几道伤痕。
楚璃见状,清透的眼眸中闪过几分愧疚不忍。
伸手想扶他起来,却又碍于面子,于是将欲伸出的手收了起来,不知所措地跑开了。
楚千澄倒是被她气得不轻,回过头来对奕风说。
“抱歉,是我管教不严。回头我再好好罚她。”
奕风抬眸看了一眼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说了一句。
“没关系的。”
奕风刚来蓝城山便被楚千澄收为弟子,成为了大师兄,自然引起了很多小弟子的不满。
也因此,偶尔会有人仗着自己修炼得早,借比试之名来欺负他。
那个时候,他刚来蓝城山不久,生怕自己惹出事麻烦楚千澄。
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哪有资格提抱怨,于是他对于自己被欺负的事闭口不提。
直到某一天,当他再次被一个同龄弟子刻意欺负,打倒在地时。
疼痛之际,他忽然听到一道稚嫩清亮的声音响起。
“大胆,你竟敢打我爹新收的弟子,还有你们,一个两个看着不上来劝阻,我看你们都活腻了。”
众人见状,脸色煞白。
谁不知道楚璃是楚千澄的掌上明珠,是位惹不起的小祖宗。
于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惊而散,慌不择路。
待众人走后,楚璃走向奕风,精致的绣花鞋轻轻踢了踢他。
“喂,你没事吧?”
奕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坐在云梯旁。
楚璃跟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她扔了一盒药膏给他,稚嫩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好歹也是我们蓝城山掌门的弟子,怎么会过得如此狼狈。”
奕风眼神一暗,“是我学艺不精。”
楚璃见到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气了&bp;气不打一处来。
“他故意打你,你就不知道向阿爹告状吗,你受伤的话,你家人知道该有多心疼呀?”
闻言,奕风捏着药膏的手一顿,垂眸低声说了句。
“不会有人心疼我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小姑娘怔了一下,她太小,还不懂生死离别是何意思,眸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为什么,你阿爹阿娘呢,他们去哪里了?”
奕风垂眸,“他们死了。”
楚璃又是一愣,花了好一会才理解死亡这个词的意思,再想到自己之前的无礼,心尖更为愧疚。
“对不起啊,我……”
奕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
楚璃看着他脸上的伤,越看越不是滋味。
“你快上药啊,愣着干嘛?”
奕风这才将药膏打开,涂抹脸上的伤口。
没有镜子,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于是药膏涂得歪歪扭扭。
楚璃见状,一把将药膏夺了过来,亲自上手。
“抬头。”
闻言奕风不由自主地抬头,少女沾了些许药膏,细心地为他涂抹着。
小姑娘娇嫩的指腹在他脸上滑动。
奕风清楚地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脸认真,璨若星河的眸中完完整整倒映着他的身影。
待涂完药后,小姑娘清澈的视线撞入他的眸中,她说。
“如果你没有家人了,那以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家人吧。”
闻言,奕风黯淡的眸底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