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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风云起
    月色凄凉如水,映照在地上,树影婆娑间,隐隐有飞鸟掠过,惊起了枝头的花骨朵儿,连带着宿在那花苞内的蜜蜂都被惊醒了,飞出花朵,看着那院内执剑起舞的女子。

    青禾以及蓝鸳站在廊檐下,相视一眼,眸子内满是担忧。

    “蓝鸳姐姐,姑娘这是怎么呢?大晚上的舞剑。”蓝鸳听着青禾的话,若不是自己这些年与之一起长大,了解她的脾气秉性,不然的话,还真是会将青禾的话误会了,她反正是瞧出来了,自家姑娘呀,恐怕还是为着刚才青禾说高兴珺珩公子回京的事情了,但是……自家姑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呀,不应该呀。

    蓝鸳蹙眉,待到灼华挽起最后一朵剑花,急忙上前,地上手中的帕子,含笑道:“姑娘,可要沐浴?”

    灼华看着蓝鸳,顺着她的身影看向那落后半步的青禾,随即释然一笑,“刚才舞剑一场,还真是出了一身汗了,给我备水吧。”

    蓝鸳点头离开,灼华起步朝着屋内走去,瞥见那青禾还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回首凝望去,“青禾,愣着干嘛呢?快进去帮我找衣服。”

    青禾意识回笼,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内。红袖长叹一声,有些搞不清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她是看着灼华长大的,自然是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的使情绪。

    “姑娘,今日是怎么呢?”

    青禾在里间找衣服,红袖在边上给灼华奉上了一盏热茶,眼神中满是温柔的询问。灼华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一笑,“红袖姐姐,没什么事儿,就是自家先前没有想开,刚才在外面挥剑一场,倒是让人神思清明了不少了。”

    “姑娘从不乱发脾气,今日着实古怪了些,都不像你了。”

    红袖在边上轻声说着,一边细心的替她将剑收起来,一边絮絮叨叨。灼华怔了怔,是呀,都不像自己了,这情绪,来的着实古怪。

    灼华脸上噙着笑意,道:“红袖姐姐,你家的哥儿姐儿可还好?”

    说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红袖的眼中满是欢喜,同时暗含了几分感激之情。唐家的小哥儿对她很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一个偏房,虽说只是下人,但是唐妈妈是杨氏身边得宠多年的心腹,手中也富裕,除了自己的月钱,逢年过节的,杨氏也从不慢待下面的人,赏赐更是不在少数的,因此唐家还算是富裕的。

    唐家的小哥自从娶了红袖之后,便始终一心一意的,如今一双儿女竟是快八岁了。其实按着古时候的说话,这个应该就是家生子吧,毕竟如今她的女儿在令曦的身边伺候,儿子就在府里做个跑腿送信的活儿,吃穿用度倒也算好的。况且有唐妈妈和红袖等人照拂着,自然是差不到那里去的。

    灼华成功的将话题转移开,等到蓝鸳回来告知热水备好了,她这才起身前去沐浴。

    几日后,余家的老夫人携着嫣然上门拜访杨氏,说起了当日的事情,杨氏轻笑,“我这个女儿呀,在家被我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跑去你家,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你家倒是使唤上人了,老夫人别见怪。”

    余老夫人嘴角噙着笑,“当日多谢郡主前来,定住我们这些人的心神,否则的话,太师府还不知被抹黑到什么程度。嫣然的那一双父母,是个黑心肝儿的,竟然从头到尾不曾露面,而我呢,又是个不中用的,只能紧着几个小的处理此事。”

    灼华看了眼嫣然的神色,全然不见前些日子的郁色,心知事情怕是解决了,随即道:“老夫人您客气了,当日我可没出什么力,都是盛家的六姑娘,她心思灵敏,先是将那女子质问与堂内,后是严词捍卫了太师府的名声,依我看,当日若是没有六姑娘,哪怕是不成的。”

    灼华的话刚落下,嫣然便开口道:“穗岁,当日若不是你来了,我们都慌乱着了,也想不了后面的事情,还是要多谢。”

    灼华含笑,“嫣然姐姐客气了,那女子言行无状,一副市井小人做派,看准了姐姐是个温厚纯良的人,这才敢欺上门来,对付这样的人,跟她光讲道理可是不行的,所以当日明兰先是好言相对,后才严词正令,最后那女子还不是乖乖的自己走出了太师府,这百姓邻里的也不能置喙半句。”

    杨氏听着自家女儿滔滔不绝的说着,有些忍不住的想要知道,这盛家的六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呢?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穗岁对一个女子这般的称赞了,哈哈哈~看来那六姑娘是个不错的。”

    余老夫人一笑,凑近了低声说道:“大娘子不知道?”

    “什么?”

    “那盛家的六姑娘,是勇毅侯独女带出来的姑娘,自然是不差的。”

    杨氏凝神回想,随即眸子猛地亮起,带着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是那个盛家?”

    余老夫人点头,“就是那个盛家,早些年一直在扬州,这不,近年来才回京述职的。”杨氏恍然大悟,勇毅侯独女的名头可不要太响亮了,当年在这东京府里,那也是女中翘楚,只是后来下嫁给了状元郎不说,还和娘家断绝了往来。

    杨氏颔首,若有所思道:“早些年与勇毅侯府倒是有些往来,只是近年来往的少了,他们家如今这一代里面,也都是些不堪用的,唯一一个有些能耐的,一直镇守在边疆,很少回京,所以大家都说,这勇毅侯府败落了。”

    “纯粹是胡说。”余老夫人不悦的皱眉,又道:“虽说是庸碌了些,但是却不像别的豪门大族一般飞扬跋扈,也没有混吃等死,那些个年轻的,都还挺有上进心的,今春恩科的时候,还中榜了。”

    杨氏点头,随即道:“偌大的侯府,又是世代功爵人家,就算是没有出息的子孙后代,凭着荫封也能过得不错。”

    两人说话间,灼华在思量着,盛家的老太太的确不愧为奇女子,教养出了明兰这般优秀的女子,为人处世都周全细致,谈吐举止也是不俗。

    又是闲话一片,略略坐了会,余家的人便准备回去了,灼华和杨氏亲自送出了府门,看着余家的马车离去,这才缓步进内。

    灼华的脑海中还停留着刚才嫣然姐姐说的话,“我祖母说,先来拜访你们,然后还要去一趟盛家,可能明日就要启程回老家了。”

    当时的灼华诧异了,“这么急?”

    “祖母说,现在汴京城内风雨如晦,且起那些天街上对于;两家要结亲的事情,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趁早离开,也好让人早些忘却这些事情。”

    灼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眼中带着担忧,“嫣然姐姐,我担心你。”

    “别担心,在老家,祖父祖母,必定会好好为我筹谋的,我也不求什么,只求平安顺遂就是了。”

    灼华还在回忆,杨氏拉着灼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担心,老夫人必定会好好为她选一门亲事的。”

    灼华一笑,“我没有担心,嫣然姐姐性格好,模样好,自然是少不了良缘的。”

    ……………………

    翌日,码头上。

    灼华与明兰并肩而立,看着船只缓缓远去。天边的云朵倒映在水中,海天相接,又是一番别致的景色。

    “姑娘,嫣然姑娘走远了。”

    青禾在边上提醒着,灼华收回目光,看向明兰,“我们也回吧。”

    明兰点点头,两人结伴离开。汴京街道上,顾二面无表情的逼近,灼华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顾二,只见他肃声道:“六姑娘,我有事想问你。”

    “顾家二哥哥,你这样当街截住女子的马车,怕是不妥吧。”灼华忍不住的开口,顾二默然。随即走近了路边的一家小店内。灼华担忧的看着明兰,“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明兰笑笑,“早来晚来都是要来的,既然已经遇上了,倒不如摊开来说……”

    灼华没有继续阻止,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看着明兰进内,她咬了咬嘴唇,随即翻身下马守在了店门口。

    一盏茶的功夫,顾二似一阵风一般走了出来,从路边的隔间包房内探出明兰的脑袋,气势汹汹的看着顾二。

    顾二路过灼华,伸出手指着她,道:“原来这里面还有郡主娘娘的影子了,当真是好呀。灼华,为何呀?”

    里面的明兰见到这一幕,急急的跑出来,灼华垂着眸子,淡淡的开口,“想必明兰都跟你说了,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因着这事儿,余家老夫人生生的气晕过去了好几回,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呀?”

    顾二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话,先前明兰已经说过老夫人被气晕的事儿了,但是他终究还是意难平,自己好不容易就难娶上温顺的娘子了,被折腾没了。

    顾二怒气横生,眸子似能冒火一般看着两人。灼华毫不畏惧的开口,“你那个外室可不是寻常女子,既能找到太师府来,还逮着嫣然姐姐叫大娘子,她或许能骗得了你这样的男子,但是她骗不了在后宅里讨生活的女子。顾二哥哥还是好好思量一下吧,如今余家只知道你有外室,可还不知道你有孩子。若是你有孩子的事情被捅出去,二哥哥以为是何人所为?”

    “你们,你们……你和那宅子里面的人都是一样的,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偏不如你们的意,哼……”

    顾二气冲冲的走了,明兰站在身后张大了嘴巴,喃喃道:“他还有孩子?”

    灼华轻点头,“外室所生的,一子一女。”

    明兰身形微晃,眼神放空。,口中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求娶嫣然姐姐是因为这样。”

    灼华安慰了一番,随即两人各回各家了。

    ………………

    这一日,越国公府难得设宴,杨氏带着灼华和令翡前去,席间瞧见了越国公府的小公爷,身材修长,剑眉星目,既有武将的飒爽之意,却又不失文人的风骨。

    席间谈笑晏晏,而灼华则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静静的听着。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席间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句:“如今瞧着郡主都已经及笄了,不知可定亲了吗?”

    杨氏面上挂着笑容,捧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还想将姑娘留在身边养几年了,不急。”

    “若是没记错的话,郡主刚及笄,十五岁,咱们小公爷十八岁,这岂不是天作之合嘛。”

    灼华听着厅内的人,你一言我一言的,仿佛就要这么的把她的亲事定下来,越国公夫人见此情形,忙转移话题,这才平息了这件事情。

    不一会,两名女子相携进内,一女子,柳叶眉,细长的眼睛如同噙着温柔一般,将眼睑下方的泪痣勾勒的更加魅惑。她穿着绛紫色襦裙,上面绣的是暗金丝的花朵,梳着好看的发髻,上面的金丝步摇随着她走动更显流光溢彩。另一名女子,白净的面容上,远山眉,精巧的鼻梁,以及那笑起来的小酒窝,让这女子平添了几分孩子气。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整个人显得阳光都温暖。

    “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各位大娘子慈安。”先前的女子温柔的说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只是淡定的朝着堂内的人行了一礼,道了句“给诸位大娘子问安。”

    越国公夫人急忙将绛紫色衣裙的女子唤至身前,“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比郡主大几岁。你们没事了,可以一同说说话,逗个趣儿之类的。”

    绛紫色女子准确的捕捉到了灼华,上前道:“这便是灼华郡主吧,郡主妆安,我是许悠然。”

    灼华象征性的起身,立刻惹得越国公夫人连声道:“郡主快坐下。”

    灼华顺着话头坐下,许悠然坐定,才开口道:“悠然姐姐只要不嫌弃妹妹聒噪就好。”

    “妹妹说的那里话,我最是喜欢热闹的……诶我们去外面,我带你去玩……”

    许悠然说完,耐不住性子的伸手,拉住灼华的手,便道:“母亲,我们去花园了,走,和珍。”

    先前鹅黄色的女子站起身来,朝着堂内颔首,这才跟在后面离开。

    杨氏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的问道:“刚才那姑娘是哪家的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越国公夫人笑笑,随即道:“是申阁老家的孙女,也是刚回京,甚少在外走动。”

    杨氏颔首,“原来是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跟着许悠然出去的灼华,三人来到了花园,四下无人,许悠然猛地放下了手,面上甜腻的笑也不复之前的了。灼华愣住了,心道这是什么操作?

    不仅灼华愣住了,和珍也愣住了。灼华看着许悠然,想不出这前后的反差是如何形成的。

    “郡主,我手心出汗了,湿漉漉的,怕腻着你,你不怪罪吧。”

    许悠然怡然自得的说着,但是面上却没有半点的抱歉之意,反倒有些想看笑话的意思。灼华脸上挂着笑,“悠然姐姐说笑了。”

    许悠然眸子内暗藏轻蔑,径直拉着和珍说话,将她晾在一边,青禾和蓝鸳都愤愤不已,灼华看着她,只觉得这把戏实在是小儿科了些。

    幼稚。

    前头的两人说着话,灼华先是跟着走了一段路,慢下脚步来,随即终于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这才忍不住的吐槽:“这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青禾亦是愤愤不平,蓝鸳则是在心内调动自己知道的线索,凑近小声:“这悠然小姐是被和离的女子,听说如今行事放浪形骸,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登门求亲了,她索性在外面养了几个面首,反正,是个不怎么好的人儿。”

    “面首?”灼华震惊了,这时代还有女子养面首的吗?这么刺激,我的天。可是瞥见蓝鸳说的这般信誓旦旦,反而觉得可信度不高,轻眯双眼,狐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灼华听得这话,仿佛是在营销号处吃瓜的表情,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还惹的蓝鸳说了半天,说是不雅观之类的,灼华心内想笑,暗道你跟风吃瓜就雅观了么?吃瓜要谨慎呀,这不然就是律师函警告啦。

    在越国公府待了大半天,终于是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今日觉得怎么样?”听到杨氏询问,灼华忍不住的瘪嘴,半晌,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母亲,这些个宴席真的是无趣的很,下次我可不来了。”

    杨氏轻笑一声,“知道今天这宴席是干什么的吗?”

    灼华没有接话,反而是翘首以盼,希望听杨氏说出个什么。杨氏淡笑,“你也及笄了。”

    灼华几乎瞬间便明白了,道:“难道是想跟咱们结亲?”

    杨氏颔首,灼华腻歪着靠在杨氏的肩头,撒娇道:“母亲,我还想在多陪母亲几年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英国公府了,两人刚刚下马车,便见有一匹快马,掠着人群而过,不时的高声喊道,“都让开,让开。”

    杨氏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手中的旗子,目光一滞,灼华也觉得这来的有些不同寻常,随即低声道:“国公爷今天回来了没有?”

    看门小厮纷纷摇头,杨氏面上很快镇定下来了,拉着灼华便进了府门。

    灼华回忆着先前那人的架势,“母亲,我记得那旗子,貌似是有边疆奏报的时候,才会……”

    杨氏颔首,“的确,且看那送信的人行色匆匆,恐怕军情紧急,只是不知道具体是那边。”

    杨氏急急的回屋,灼华怔愣的站在原地,若是边疆军情紧急的话,那……他还能回来吗?爹爹会不会被派出去呢?

    灼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有些担忧,自家爹爹年事已高,如何能在长途跋涉去剿灭敌人了,她的视线落在那柄剑上,伸手将利剑拔出,呢喃道:“若是非要去,那我就随您一起。你总说我是练武的好材料,总的让我上手,验验手底下的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