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筠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自言自语道:“渣渣来了……”
“啊?”张武听了有点懵。
“我是说……大公子来了,兄弟不可怠慢,速随为兄出门相迎。”
“张筠见过大公子,大公子莅临寒舍,在下未曾远迎,不胜惶恐,还望勿要见怪。”
虽然打心眼里不太瞧得上齐凌云,但张筠还是携亲弟张武,亲自出府门相迎,毕竟人家又是送礼,又是送拜帖的,可谓给足了张家面子,自己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脸。
“别驾神采奕奕,可喜可贺,想来是最近又增金不少吧?”
齐凌云笑盈盈的冲着张筠回礼。
张筠的回答中规中矩:“大公子说笑了,商贾之家,做得些许小生意,何谈增不增金的,大公子,请进。”
齐凌云砸了砸嘴,心中无限羡慕起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还“何谈增不增金的”……言下之意就是:钱多、够花、再挣多少也无所谓了。
土豪就是土豪,唠嗑都不好好唠。
进了厅堂,齐凌云与张筠,张武各按宾主之位坐下,张筠笑盈盈的打量着齐凌云说道:“大公子今日派人送来礼品,在下无功受禄,已是惶恐,又蒙公子亲来府上见教,实在是……惶恐之至,惶恐之至。”
齐凌云笑的很和蔼:“张别驾每日操心州事,辅助父亲掌管徐海道,劳苦功高,在下一点薄礼,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感激之情。”
“大公子真是有君子之风,不愧为使君嫡子也。”
张筠嘴上夸着,心中却开始好奇,这小子的表现,跟平日里木木呆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话里话外滴水不漏……又是送礼,又是拜府的……还说什么感激之情?我跟他好像不熟吧。
“大公子,今日来此,肯定是有事!”张筠笑呵呵地试探。
“我没事啊。”齐凌云摇摇头。
张筠显然不信:“不,肯定有事。”
“真的没事。”
张筠双眸炯炯地盯着齐凌云:“大公子跟我何须如此客气?若是有事,只管说来,若是在下能够办到,必效犬马之劳。”
张武坐在一旁跟着附和:“是啊,大公子,有事您就说,我们兄弟二人都是齐使君的部下,那换言之也就是大公子的属下,大公子有事,但讲无妨!与我兄弟二人,完全不用客气。”
齐凌云眉毛微挑:“二位这么希望我有事?……好吧,那我借点钱。”
张筠和张武兄弟二人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大公子……莫闹。”
齐凌云好奇道:“齐某来此,本来是真的没什么事,但别驾盛情难却,我要不找点事,就怕冷了别驾的心……要不别驾,先借我一万钱花花?”
张筠脑袋上有点冒汗珠了,怎么好像被这小子绕进去了。
“大公子说笑了,公子乃堂堂节度使长公子,家室显赫,如何会缺钱花?”
果然是越有钱的人就越扣、越小气……刚才还说什么事都不用客气,这会就拉梭子了。
“张别驾,如今李可用霸占京师,欺凌圣上,关东众诸侯发布檄文,相约西进讨伐李可用,不知别驾对此事有何高见?”
张筠闻言更吃惊了,他刚刚以为齐凌云来是真的要借钱,没想到话锋一变,居然是跟他讨论这件事情。
看不出这小子平日里懵懵呆呆的,关键时刻,还是能分清大是大非的,莫非是张某平日里看走了眼?
其实关东诸侯联合讨董,此事震惊天下,张筠对此事也是昼夜思量,权衡此事对徐海道之地的利弊得失,只是一直不曾有人与他商量揣度。
不想今日第一个用此事来问他的,不是齐克让,而是他的儿子,齐凌云。
“大公子之意如何?”
齐凌云也不着急露底:“别驾之意如何?”
张筠微笑道:“应召入盟,作壁上观。”
齐凌云点了点头,道:“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哦?大公子也与齐大人讨论过此事?”
“商量过几句,不过没有谈拢。”齐凌云老实的承认。
张筠笑道:“如此说来,大公子对齐大人和在下的意见,是有相佐之见了?”
“确实有一些不同的见解,还请别驾帮忙参详。”齐凌云拱手回道。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齐凌云一字一顿地道:“应召入盟,以丰羽翼。”
张武在一旁闻言没憋住,不由得‘噗嗤’一笑。
张筠眉头微皱,不满地敲敲桌案,示意张武不可无礼。
齐凌云则是扫了张武一眼,假装没有看到。
死胖子,笑话我!一点深沉都没有,还好意思当官?找机会弄死你。
张筠古井不波的脸色浮上几分怪异:“以丰羽翼?大公子,恕在下直言,兵者,凶器也,伤敌而自损之道,若是以硬碰硬,不伤元气已属上策,如何还能以丰羽翼?”
齐凌云不直言,却反问道:“别驾,张家是徐海道巨富,各类买卖均有涉猎,敢问别驾,什么生意最为赚钱?”
一说到做生意,张筠的胸脯稍微挺了起来,满脸都是骄傲的神色。
“张家世代经营恳殖,代代积累,然最赚钱的生意,还需南北商贸,北货运以南,南货运以北,南来北往,虽有风险,然一笔之利却非寻常可比,更兼可将张氏之名南北广传,名声越大,则各道州商贾闻名皆愿与张氏合作往来,其中利润,似溪水绵流,缓缓不绝……”
张筠起初说的四平八稳,滔滔不绝,但越往后说,声音便是越小,眼中的光芒则似是越盛,仿佛明白了什么。
看了张筠的表情,齐凌云就知道这老小子有点想通顺了。
“别驾适才之言,是否是说,最挣钱的买卖并非垦殖休养?
而是南北商贸,此项虽有风险,但一则利润巨大,二则是最重要的,可以扬名!
张氏巨贾的名声一旦传扬,天下商贾慕名合作,利益不绝,这才是长久的生意之道。”
齐凌云的意思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要表达品牌效应的功用而已。
人是一种感官动物,无论是做什么事,买什么东西,都惯性于去寻找知名的大品牌,在后世,换成另一种说法,就是马太效应,大公司兼并小公司,大企业垄断更重要的资源,强者越强……
但万变不离其中,响亮的品牌名号一定要有,品牌效应越强越大,企业就越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
齐凌云这话的意思间接点醒了张筠:做生意,讲究品牌效应,借以垄断更多的金钱和贸易资源……
而徐海道参加讨李联盟,也可借此机会扬名,打造自己的政治品牌!以便垄断更多的人才资源和政治资源。
生意与政治,万变不离其宗,仅此而已。
张筠不说话了,不住地打量着齐凌云,眼神直勾勾的,瞅的齐凌云心里有点发毛。
这老小子眼神如此猥琐,该不是看上小子了吧?听说有钱人的心理都扭曲,癖好也都挺变态的……他若是敢对我无礼,老子就打爆他的狗头。
“公子之意,是不想作壁上观,而是借讨董之役,扬我徐海道之名,以求日后发展?”张筠眯起眼睛,缓缓道。
齐凌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愚钝,远不及父亲和别驾深谋远虑,特请别驾指正。”
张筠慢慢地捋着胡须,缓缓言道:“公子之意,在下已然明了,只是李可用势大,现关东诸侯虽然齐意讨董,然与李可用水火不相容者,唯有王重荣、朱温、朱瑄等寥寥数人而已,此次联盟,若咱们徐海道强自出头,只怕会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