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凌云摇头道:“有利自然有弊,只看利和弊孰大孰小而已,王重荣、朱温这些人表面上似是与李可用针锋相对,处于风口浪尖,但久后必然名扬天下,势力大涨!
李可用虽然强盛,但远在洛阳,离我徐海道尚远,反倒是我们周边,尽是各路诸侯城池郡县,现如今与其得罪离我们近的诸侯,倒不如得罪李可用来的划算。”
“嗯……”张筠闭目沉思了好半晌,方才开口道:“大公子之言……倒是有些道理。”
此话一出,齐凌云心中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不管怎么说,张筠的见识还是有的,历史上这家伙以徐海道富贾的身份,不惜倾家荡产,辗转流离,也要将宝压在李辉身上,不得不说这人眼光毒辣,且敢于豪赌,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
敢于豪赌的人,自然就不会太过老实,不太老实的人,自然就不会固执的寻一道而行。
“那大公子想让在下做些什么?”张筠的笑容突然变的有些玩味,似有所思。
“对于这场诸侯讨李的战争,父亲想作壁上观,我想让别驾劝他改变心意。”齐凌云说出了自己此来目的。
张筠仔细地琢磨了一会,似是在心中参考对比,半晌后方才开口道:“这个事情……唉,大公子,非是在下不想劝主公,只是主公心意已定,只怕难劝……”
老鸡贼!
齐凌云心中暗叹,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即使赞同了自己的观点,也要付诸以条件,没好处的事,他绝不会做。
勤劳、勇敢、善良这些优秀品质……在这些大生意人眼中,都是狗屁。
不过对于张筠的做法,齐凌云在来时已经略为猜到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齐凌云跟张筠最多不过就是点头之交,冒冒然的过来找人家帮忙,总得有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毕竟张筠也不是傻子,相反的,他比大部分人都精的恨,亏本的生意是不会做的。
“别驾有兴趣跟我做个长期的买卖吗?”
张筠闻言一愣:“什么买卖?”
“押宝的买卖。”齐凌云笑着道。
“押宝?”张筠似是有些兴趣:“押哪个宝?”
齐凌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押我这块宝。”
张筠似是来了兴致:“大公子这个比喻,倒是有些意思,只是不知,您这块宝,当如何论起?”
“说来惭愧,我齐凌云文不成武不就,平日里唯唯诺诺,不思进取,正事一件不会办,没用的事一办一箩筐,实在是一个不着调又不成器的长公子……”
张筠闻言,没有说话……他居然默许了!?
齐凌云心中有些不太舒服了,这老小子尖不尖傻不傻的,刚才说话还一板一眼的,这回怎么屁都不放一个?我如此自我贬低,你还当真事听了,就不能反驳反驳我?
有点伤自尊了。
“虽然如此,但在下毕竟是徐海道节度使的长公子,如今世道纷乱,徐海道的很多事情,将来说不定就需要我来做主,你把宝押在我身上,就等于是为张氏一族在徐海道的前程押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
说到这,齐凌云顿了一顿,等张筠消化了自己的话,又道:“当然了,这宝也不一定就押的稳赚不赔,万一我齐家将来在没落了,或是徐海道易主,别驾这宝可能就押空了。”
张筠眼中的光芒闪烁:“大公子为人处世,真是君子之风,如此坦诚,实令张筠感慨敬佩……
哈哈,但其实公子说得对,至少目前除了公子之外,张筠好像也找不到另外一个可以押的人了。”
齐凌云心中一醒……目前?
说的也对,过几年说不准他就换主意押李辉了。
“那张先生言下之意,你是同意了?”
张筠收敛笑容,突然道:“大公子,我可以相信你的承诺吗?”
张筠的问题令齐凌云为难了。
相信?怎么说呢,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我怎么好意思张嘴让你相信我……
齐凌云起身作了一揖,慷锵有力地道:“别驾当然可以相信我!在下自幼秉承家父训戒,崇尚忠孝仁礼义,以古之仁人君子为师表,兢兢业业从不做行骗之举!别驾纵然信不过我,莫非还信不过家父?”
张筠哈哈大笑,齐凌云谦恭的行为举止和不急不缓地回答令他很满意……
不错,齐克让仁人君子,教出来的儿子也一定不会错,至少品质上绝不会有问题!
这一次,他笑的不再夹生,看表情,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齐大人仁人之风,君子之门,在下安敢对大公子有所他想?讨李之事,来日廷议张某自当尽力周旋,大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齐凌云总算放下了心,看来齐克让这个便宜爹风评还是很不错的,“仁人君子”四个字仿佛是一面金子招牌,齐凌云举着它,仿佛高举一面义旗,走到哪都是畅通无阻,任何合约契约都不需要签,只要刷脸就够了,这比后世办什么事都要签合同实在是方便太多……而且违约后好像不用负什么责任。
迂腐归迂腐,但在这个时代,还得有‘仁人君子’的名头才吃的开。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暂且告辞了,等着张先生明天的好消息。”
该说的都说了,齐凌云也不多留,毕竟张筠身为别驾,又是生意家主,要忙的事肯定一堆。
张筠谦逊地客气的挽留了下,见齐凌云执意不从,也就不勉强了。
随后齐凌云起身告辞,张筠兄弟则是紧随相送。
拜别之后,看着齐凌云坐上马车缓缓而去,张武方才问张筠道:“大哥,齐大公子与平日似是有些不太一样,着实是令人奇怪。”
张筠长叹一声:“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为兄居然一直看走了眼,把此子当成了庸碌之辈……
不过也好,为兄本来还在思量,齐大人年高,若真是百年之后,徐海道与我张家该当何去何从,如今看来,此子或可依托……不过为兄还得再考察考察。”
张武很是赞同地道:“张家数代基业不易,大哥你还得多观察这小子的品性,以免所托非人。”
张筠笑着摇了摇头道:“子方多虑了,齐大人仁人君子,他的儿子,品性上应是不会错的,这点为兄还是能看得出来……”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远处尘土漫漫,齐凌云的马车拐了个弯回到了张府门前。
但见车帘一掀,齐凌云的脑袋露了出来:“别驾,刚才在你家说的借钱的事,没开玩笑!我当真有急用!稍后齐某便着人来取那一万钱……
您放心吧,钱我不白拿,借条随后奉上,钱日后一定会还!”
说罢,齐凌云露出白牙,冲着张筠和张武愉快地招了招手,撂下了车帘,便见马车又调转头,绝尘而去……
留下张家兄弟目瞪口呆的望着马车的背影不知所云。
半晌之后……
“大哥……借、借吗?”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张武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盯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张筠用力的揪着下巴上的胡子,恶狠狠地道:“借!为什么不借!押宝嘛!还差多押这万八千的?反正咱家有的是钱……
不过我收回刚才的话,此子脸皮真厚、断非善类,借钱奔儿都不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