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的话和陈潘的话,令齐克让心中变得踌躇不决,此时见张筠起身,急忙道:“别驾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张筠清了清嗓子,道:“当今之时,讨伐李可用,作壁上观有利,然响应号召出兵,却更有利,一则可以扬我徐海道之名,使四方贤能来投,我等不需似王重荣和朱温般与李可用水火不容,只要能在讨伐战中,打出一两场胜仗来,或是能阵斩他几员大将!便足够用!
二则,李可用见识到我徐海道之强后,为了牵制王重荣等人,定会拉拢,保不齐还会多加敕封。
三则不得罪徐海道四邻,保徐海道百姓无忧!届时进可攻退可守,各方皆以我徐海道为辅,岂不强于作壁上观?
当此乱世时节,一味循规,绝无长久,还望主公思之慎之!”
冯玉见张筠与自己意见基本相符,亦是急忙起身,道:“大人,别驾之言甚善!”
李垠古见风使舵,见张筠和冯玉同出一撤,随即起身附和:“属下附议。”
四大辅臣中,唯有陈潘意见相佐,此刻黑着一张脸,来回看着张筠和冯玉,道:“二位,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众人将脸转向陈潘,却见陈潘一板一眼地道:“冯从事负责徐海道文事,张别驾负责官粮税务,但这军务却一直由本将负责!
如今徐海道冯弘泽收兵屯于临沂一带,自成霸主,杨溪、吴伟、丁阳等皆依附之,势力庞大,一旦兵马西征,冯弘泽乘虚祸乱徐海道,又当如何?
况且,讨伐李可用,乃众诸侯之大事,如若会盟,齐大人必须得亲自前往,兵马能不能动暂且勿论,冯弘泽之患未定,主公若是轻易离开徐海道,一旦有事,谁来居中调停?”
张筠闻言皱眉,如今徐海道兵马调度之权在于陈潘,他以事故推脱,确实比较难办,而且人家说得的确在理,冯弘泽目前虽在名义上臣服于齐克让,但行事却完全是自主自专。
此人屯兵临沂,又收服了泰山诸贼为己用,实力之大,足矣与徐海道本地兵马相庭抗礼,陈潘以此为理由将齐克让留在徐海道,确实也说的过去……
环视了厅堂一周,张筠的眼光落在了齐凌云的身上,瞬时眼睛一亮。
还有办法!
张筠列出三点策论,请齐克让参加会盟,可陈潘却以冯弘泽为理由,请齐克让坐镇徐海道。
张筠的话确实有理,但陈潘的话也不是胡编乱造。
冯弘泽乃泗州涟水人,乃是徐海道的本地人,年少时为其父获罪被抓,冯弘泽领着十来个人,硬生生的将老爹救出囫囵,颇有传世之作‘水浒’中梁山好汉劫法场的干劲与魄力。
黑道大哥,一般就是这么炼成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冯弘泽因为劫狱救爹的事迹名声大噪,风头在徐海道境内一时无二。家家户户的老爹,一到晚上就拿冯弘泽举例教育孩儿……学学人家怎么当儿子!
齐克让入主徐海道后,因慕冯弘泽之威名,招他入仕,即拜骑都尉,令其破徐海道黄巢贼兵。
若是换成常人,平白得了官职,还不高兴的乐出屁来……问题冯弘泽偏不是平常人!
想想也是,劫法场的一般都不愿意被招安。
冯弘泽协助齐克让破了黄巢贼兵之后,乘着齐克让在徐海道立足未稳收拾内政之局,乘机屯兵临沂,与泰山诸贼聚众合军,自成一派。开疆拓土独立一方,至此与齐克让在徐海道境内成了鼎足之势。
从一个流亡犯,用不到两年的时间成了掣肘徐海道节度使的一个豪强,走到哪都是关注度极高,冯弘泽足可位列当时徐海道的第一网红。
这样的人在徐海道,齐克让想要西征,确实也走不消停。
“是啊,冯弘泽不听老夫调度,屯兵临沂,战也不是,收亦不服,只能钳制……老夫确难西征。”
齐克让似是默然自语,又似是对诸人诉说。
张筠道:“大人,若然如此,莫不怕日后王重荣和王重盈借此机会对我徐海道发难?在主公心中,二王莫非比区区一个冯弘泽还好对付?”
“唉~~”齐克让彻底头疼了,张筠这话也不假,如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好打也不行,不好好打也不行……天虽未亡我,但天莫不是欲挤兑死老夫乎?
“别驾,可有良策破此僵局?”齐克让此时别人指望不上,还得是指望张筠。
张筠急忙道:“适才陈将军之言甚是有理,大人和陈将军确实都不宜离开徐海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就委托可以代表大人的人去参与会盟,如何?”
齐克让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通过了今天的分析,齐克让已经多少明白了这次出征的处境,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弊端,但张筠和冯玉的话却属老成谋国之论,无论有什么困难,徐海道必须一战,作壁上观实现了利益最大化,但徐海道未来的发展,却是更重要的,所以徐海道必须要出力,要向天下人还有众诸侯表现出诚意。
“别驾之意,应派谁代表老夫?”
张筠拱了拱手,道:“非大公子不可。”
齐克让的面色没有变化,反倒是一旁坐听的齐凌云吃了一惊。
等会!这怎么个情况?我是献计让便宜老爹派兵讨李,但没说我要自己去啊?那可是打仗啊,开玩笑!
我的责任不应该是运筹千里之外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不应归我干吧?典型的坑儿子!
张筠这话一出,满厅众人尽皆窃窃私语。陈潘甚至露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略带讥讽的笑容。
这也难怪,齐凌云的变化,目前知道的,只有齐克让和张筠两人,在其他人的心中,这个大公子目下还是一个昏聩无为,碌碌不堪的公子哥而已。
张筠视众人议论如无物,道:“大人和陈将军需得坐镇徐海道,不能东征,若是派旁人前去,只怕二王看不到我徐海道的诚意,为其日后谋算我徐海道落下口实,今遍观诸人,唯有大公子乃主公亲子,又是嫡长,如此资格替主公前往会盟,方不会落人口实。
且大公子即将年及十七,已属冠礼之年,主公年事渐高,却每日劳苦,父劳而子闲,非孝之道……
为日后计,为徐海道计,也该让大公子历练历练,为主公分忧了。”
齐凌云的眼角有点抽抽,张筠这老小子……事先也不商量一下……莫不是报复我问他借钱?
“嗯……那个……父亲,这样安排,好像不符合礼数制度吧?我一没带过兵,二又不曾任过任何职务,突然一上来就自领一军,只怕难以服众。”
张筠笑着道:“按照惯例确实无有先例,但如今情况特殊,且当今之世,世事难料,不可以常理度之,公子没领过兵不要紧,可派其他良将统兵前往,公子以监军之职督军,可保无碍。”
这么一听,齐凌云心中多少轻松了一点,自己前世连鸡都没杀过,让他突然带兵冲锋陷阵简直就是开玩笑……
若是干监军的话,多少还算好点,至不济也是躲在后方,万一真出了事,上马转身走人也不是不行。
古代人不傻,天天带兵的将军,你现代人一回来领兵就能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人家带兵的经验都被带狗肚子里了?大家都吃五谷杂粮,谁也不比谁强。
齐克让摸着胡须,沉思了半晌,缓缓道:“此事,容老夫暂且思之……诸位暂且回去,各安其职,待老夫思虑清楚,再行定夺不迟。”
诸人见齐克让一时拿不定主意,则依次起身退走,齐凌云和齐凌风属末辈,留待最后,刚要走时,却听齐克让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