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站在黑暗中的两端。
她自称为莎布·尼古拉丝。
森之黑山羊。
传说中的外神。
她叫我潘。
伟大之潘神。
但我并不想接受这个名号。
因为我只是个高中生。
命运将我身边的一切夺走后,让我出现在了这里。
牧场。
这是用来培育像我这种拥有异能的人的场所。
他们把我们称为家畜。
像饲养动物一样饲养我们。
他们视我们为怪物。
害怕我们。
逃避我们。
利用我们。
我不明白。
我们也是人类,只是因为他们在我们体内唤醒了某种东西,我们就变成了家畜,受着非人的待遇。
被称为“散养级”的家畜用完就丢掉。
被称为“圈养级”的家畜沦为他们的爪牙和工具。
被称为“驯化级”的家畜他们畏惧着,但也把他们当作武器,当作实现他们野心的工具。
我不明白。
人类为什么视我们为威胁。
我们也是人类。
“潘,救救我们。”
她在向我求救。
森之黑山羊,黑暗丰穰之女神,莎布·尼古拉丝在向我一个高中生求救。
我不明白。
“为什么?”
我问她,她摇了摇头,沉默不言。
我想,真相必定异常残酷。
“潘,该醒了。”
……
天花板。
熟悉的天花板。
果然,又回到了房间。
门口的饭菜依旧准时摆好。
我起身,活动活动身体,将那盘饭菜尽数倒入了马桶中。
据我第一次的回忆,今天的饭菜里有混沌药剂和理智药剂。
虽然我尚不清楚他们的功效。
但直觉告诉我,这些东西很危险。
我又回想起第二次见到的少女。
她是“圈养级”,而且,自称为拜亚基。
这依然是神话中的生物。
但与神话不同的是,拜亚基是群体生物。
为什么只有一个少女。
会不会有其他是拜亚基的人。
如果这样,那他们可能就是圈养级的主力了……
想到这里,我又试图在脑海中呼唤黑山羊。
和前几次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她好像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
在前两次的死亡中,我都是因为没有或者减少了混沌药剂的摄入,才在后来的险境中与黑山羊建立了联系。
我看着马桶中的饭菜,明白了些什么。
按下冲水键后,我把餐盘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上床,装睡。
过了一会,我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这次没有任何异常,餐盘被收走后,脚步声就渐渐远去。
我坐了起来,开始梳理现在的状况。
现在的我作为一个散养级,是这“牧场”中最普通的存在。
但根据这里的“饲养员”和“驯化队”所言。
我体内的黑山羊可以达到驯化级的水准。
只是他们尚未发现而已。
因为我没有表现出他们所说的“生产前兆”。
再根据我前两次被指认为产生了“生产前兆”的时刻。
都是我做出了异常举动的时刻。
而且伴随着他们所说的san-up反应。
应该可以理解为恢复理智或者完全被体内的东西支配吧。
这点有待进一步调查。
收回思绪,我尝试观察铁门。
只有一个送饭口是可朝内开启45度的,手根本伸不出去多远。
里面的门锁被完全封住,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而且如果趁饲养员回收餐盒的间隙贸然袭击的话。
他手腕上的按钮也会令我触电,无法抵抗。
奇怪的是,我在身上没有找到任何项圈或者可以发出电流的装置。
“潘。”
一阵声音突然从我的脑海中传来。
她醒了。
但气息依然很微弱。
“微弱......等等!咒印!”
我立刻在脑海中呼唤黑山羊。
“你能让我看到你么?”
话音刚落,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她的身影。
她依然被那紫色的咒印环绕着。
“那个……小莎……你有办法解开这个咒印么?”
“潘,你是在叫我么?”
“啊……对……因为你名字太长……总叫你黑山羊也不太好……所以……就叫你小莎吧。”
“潘怎么叫都可以。”
少女毫无情绪地说道。
作为少女的另一半化身,我却对她却不了解。
我只知道她是古神,是万物之母。
现在看来……好像只能用三无少女来形容她了。
“很抱歉,潘,我并不能只靠我自己的力量来解开。”
“那要怎么办……”
少女看着我,一言不发。
“必须要我么?”
“我们是一体的,潘。”
我沉默着,离开了铁门,坐回了床上。
说实话,我并不想和古神牵扯上联系。
我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高中生而已。
虽然这种年纪的确还是热血和中二的时候。
但我只想老老实实做个平凡人。
去一所普通的大学,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最后平凡地离开这个世界。
人这一生确实需要目标,有的人可能很远大,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去追求远大,因为每个人的起点都不一样。
总有人只想安安静静,平凡地过完这一生。
而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潘,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处理。”
我暂时切断了与小莎的联系。
最后,就是死亡回溯的问题了。
我每次死后,都会回到这一天。
我的记忆会保留,而其他人的记忆则不会。
至少,我现在还没遇到。
目前看来,死亡回溯发动的契机应该就是我的死亡了吧。
但原因我却一无所知。
死亡时的疼痛不会消失,一次一次的死亡迟早会摧毁我的神智。
所以我必须谨慎。
不能再毫无价值的死去。
必须在我的理智失控之前逃出这里。
“叮咚。”
一阵提示音从房间的某处传来。
“放风时间到,请各区饲养员带领各自区域的家畜活动。”
铁门“滴”地一声打开了,门外站着之前的那名饲养员。
他摆了摆手,示意让我出来。
我也配合他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走廊的两侧都是铁门,此刻都打开了。
和我一样穿着病号服的家畜们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毫无生气。
行尸走肉。
我只能这样形容他们。
因为散养级的我们,只有两种下场:
产生生产前兆,被送去培育室助产,然后进入更大的牧场,被利用,被榨干。
要么,自始至终没有产生生产前兆,然后被当作废物处理掉。
这就是底层的命运。
但我是人类。
人类不应该自相残杀。
至少,不应该饲养同胞。
我混在家畜中,涌向走廊尽头。
那里,也许就是自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