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刚踏进房间,杜华“砰”地一声带上门,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嗓门陡然拔高:“这地方到底什么毛病?
一个个看我们跟见了鬼似的,眼神躲躲闪闪的,连句好话都没有,也太莫名其妙了!”
雷羽正靠窗观察着楼下的动静,闻言转过身,语气沉了沉:“南疆各族群本就复杂,加上山路崎岖,城寨之间往来稀少,语言、习性差异极大,排外是常有的事。”
他看向杜华,眼神带着提醒,“我们刚到这儿,人地两生,你可千万收敛脾气。
要是真得罪了当地人,别说进哀牢山,恐怕连这城寨都出不去,得不偿失。”
杜华攥着拳头的手慢慢松开,想起此行的目的,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
他撇了撇嘴,嘟囔道:“知道了,不就是忍着嘛,为了进山,小爷我忍了。”
王晨走到桌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雷羽说得在理。今晚都别睡了,轮流守着,提高警惕。”
他顿了顿,继续道,“明日一早,我们分头去逛逛,看看这城寨的情况,了解清楚当地的忌讳和哀牢山的传闻,再做下一步打算。”
王晨的话向来有分量,其余五人齐齐点头应下。杜华虽还有些憋屈,却也乖乖找了个角落坐下;
雷羽雷悦兄妹靠窗而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的巷道;王胜守在门边,耳力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楼下的任何声响;
梦澜抱着贝贝,指尖轻轻抚摸着犬毛,灵力在周身若有若无地流转;
王晨则在房间中央盘膝坐下,双目微闭,精神力如细密的网,悄然蔓延开去,覆盖了客栈前后的动静,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夜幕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压在城寨上空,连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这种死寂让人头皮发麻。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突然从远处山林里炸开,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寂静的夜空中盘旋,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器,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紧接着,山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不是狼嚎,更像是某种巨兽的低吼,沉闷而压抑,带着原始的凶戾。
偶尔还有几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夜空,却不似寻常禽鸟的啼叫,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时的惨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里,城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成片的火把亮起,正朝着寨门逼近。
火光映照下,能看到队伍里的人个个身形彪悍,步伐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劲旅,来势汹汹,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
“戒备!”寨门口的守卫队长猛地嘶吼一声,原本有些懈怠的士兵瞬间绷紧了神经。
纷纷举起长矛,弓上弦、刀出鞘,警惕地盯着那支火光中的队伍,手心全是冷汗。
守卫队长三步并作两步登上?望台,眯着眼仔细望去,当看清队伍最前面那面黑底金线的旗帜时,脸色骤然大变。
连忙朝着下面的士兵厉声呵斥:“都把家伙放下!”
士兵们愣了一下,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令放下了武器。
守卫队长早已从?望台上跳了下来,连盔甲都来不及整理,一路小跑冲到寨门前,亲自拉开了沉重的寨门。
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队伍躬身行礼,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队伍前列,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勒住缰绳,他穿着绣着银线纹样的黑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神情倨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上前一步,对着守卫队长厉声喝道:“谢家少土司驾到,还不快去请寨佬出来迎接!”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守卫队长吓得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连滚带爬地往寨子里跑。
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惹恼了这位少土司,否则整个城寨都要遭殃。
城寨门口的动静刚起,客栈二楼的房间里,王晨六人连同贝贝同时睁开了眼,打坐时弥散的灵力瞬间收敛,如潮水般缩回体内。
“收敛灵力,静观其变。”王晨低声下令,目光透过窗缝望向寨门方向,眼神锐利如鹰。
梦澜指尖轻轻抚过贝贝的背,轻声道:“那支队伍里有修炼者,灵力波动沉凝,修为怕是不低。”
王晨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示意众人继续保持静默。
此时,守卫队长正连滚带爬地冲到寨佬的吊脚楼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声音都带着颤音:“寨......寨佬!谢谢家少土司......来了!”
吱呀一声,吊脚楼的木门被拉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形健硕,古铜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光泽,身上的粗布短褂还没系好,露出结实的臂膀。
听到“谢家少土司”几个字,他眉头猛地拧起,像打了个死结,眼底掠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却没有半分慌乱。
他伸手将衣襟系好,动作沉稳,每一步踩在木梯上都发出笃笃的声响,朝着城寨门口走去。
火把的光芒将寨门照得如同白昼,寨走到那骑在马上的年轻男子面前。
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平静:“少土司深夜到访,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的姿态带着应有的客气,却没有丝毫谄媚,脊梁挺得笔直,眼神坦荡地迎向对方,不卑不亢。
那被称为“谢家少土司”的年轻男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寨倒是比上次见时沉稳了些。”
那随从见少土司并未发作,顿时又鼓起气焰,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喊道:“我们家少土司过些时日要进山,特意来你们这破寨歇脚!
好吃好喝伺候着,若有半分怠慢,小心你们全寨人的皮,我家老爷定不饶你们!”
话音刚落,寨佬原本平静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寒光,如同藏在鞘中的刀,虽未出鞘,却已透出凛冽的锋芒。
那随从对上这目光,像是被冰水浇头,猛地打了个寒颤,后半句狠话卡在喉咙里,再也不敢出声。
“放肆!”谢少土司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严厉,瞥了那随从一眼,“怎么跟寨佬说话的?还不退下!”
随从喏喏地缩到一旁,脸上满是委屈,却不敢再多言。
谢少土司这才翻身下马,对着寨佬微微颔首,脸上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仿佛方才那倨傲的模样只是错觉:“寨老莫怪,下人粗鄙,不懂规矩。”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歉意,“实不相瞒,近日打算入山寻些东西。
咱这城寨是离山最近的落脚处,便想着叨扰几日,所需花费,我谢家一分不会少,还望寨佬行个方便。”
这番话说得客气,既点明了来意,又给足了台阶。寨佬心中虽仍有警惕,却也不好再驳对方颜面,便直起身道:
“少土司客气了。既是要歇脚,寨中虽简陋,却也有地方安置。请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领着谢少土司一行人往寨内走去。
百人队伍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潭,瞬间打破了城寨的沉寂。
原本已熄灯安睡的百姓被火把照醒,纷纷披衣出门,看着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脸上满是惊惧,却在寨佬的示意下不敢作声。
“张家婶子,你家吊楼宽敞,先腾出两间来。”
“李家大哥,把阁楼收拾出来,让几位弟兄暂住。
“还有东边那几间空置的柴房,也赶紧打扫干净......”
寨佬一边走一边吩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乡亲们虽有不舍,那吊楼里藏着过冬的粮食,那阁楼堆着自家织锦缎,却没人敢违抗。
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收拾东西,把铺盖卷、杂物一件件搬到屋外,腾出空间。
火把的光映着人们疲惫的脸,孩童被惊醒的哭声、器物碰撞的声响、士兵粗鲁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城寨乱成一团。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这百人的队伍才总算被安置妥当。
有的住进了百姓的吊楼,有的挤在临时打扫的柴房,还有些士兵干脆在空地上搭起了帐篷。
乡亲们看着自家被占的屋子,眼里满是无奈,却只能抱着铺盖,在屋檐下或邻居家挤着歇脚。
城寨的清晨,没有往日的炊烟,只有一片压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