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一年，五月。
沉寂多年的关中大地，再次被隆隆的战鼓声唤醒。
从南京出发的御营中军，护送着枢密使的仪仗，昼夜兼程，直抵潼关。
潼关校场之上，旌旗蔽日。
虽然没有了当年私兵性质的“岳家军”旗号，取而代之的是大宋正规军的龙旗与各路军号。
但当岳飞身披山文甲，手按沥泉枪，登上点将台的那一刻，十万大军鸦雀无声。
风卷大纛，猎猎作响。
站在最前列的，是山西节度使王贵。
这位曾经跟随岳飞南征北战的老兄弟，如今已是一方封疆大吏，脸上多了几道风霜留下的刀疤。
在他身旁，是四川节度使吴玠，这位在川陕战线上与金人死磕半辈子的名将，看向岳飞的眼神中，满是敬重与期待。
“末将王贵，参见元帅！”
“末将吴阶，参见元帅！”
随着两位主将的单膝跪地，校场上十万甲士齐声怒吼，声浪如排山倒海般撞击着潼关的城墙：
“参见大帅！！”
岳飞并未多言，大步走下点将台，扶起王贵和吴阶。
“王贵，你胖了。”岳飞拍了拍老部下的肩膀，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亲近。
王贵咧嘴一笑，眼眶有些发红：“大帅，十年了，俺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在太原府喝老酒，再也听不到您的将令了。”
“酒以后有的是机会喝。”
岳飞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年轻而陌生的面孔，以及那些依稀熟悉的老兵。
这十年来，他虽未亲临战阵，但一直在推演战局，从地形地貌到西夏兵种，从粮草转运到火器配合，他在脑海中打了无数次仗。
今日，便是验证之时。
“传令，即刻整军，王贵率山西军出偏头关，佯攻银州，岳云率陕西军主力，随本帅出横山。”
“此次西征，不同以往。”
岳飞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西北苍穹：
“不为守土，只为灭国，凡我不死，西夏必亡！”
一个月后。
大宋西征军兵分两路，如同两把利钳，狠狠地嵌入了西夏的边境线。
此时的岳飞，并没有急于攻城略地。
他在陕西延安府设立了中军大营，十万大军并未一拥而上，而是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展开。
大帐之内，沙盘之前。
岳飞身着便甲，手中握着一支朱笔，在地图上的“横山”一带画了一个红圈。
“父帅。”
岳云掀帘而入，带进一阵裹挟着黄沙的热风。
如今的岳云，已过而立之年，比起当年的少年猛将，更添了几分沉稳。
此次出征，他被任命为前军副帅，统领最精锐的骑兵（此时为朝廷编制的重骑兵）。
“探马回报，西夏大将嵬名察哥已集结五万兵马，依托横山天险布防，他们坚壁清野，填埋水井，看来是想跟我们打消耗战。”
岳飞看着沙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嵬名察哥是西夏名将，他以为本帅会靠骑兵突袭和步兵硬抗？”
岳飞放下朱笔，指了指帐外那些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庞然大物。
那是崇祯皇帝倾尽国库，为这次西征准备的“厚礼”，经过工部改良的神机营重炮，以及大量的火药桶。
“时代变了，云儿。”
岳飞淡淡说道：“陛下说了，大宋现在有的是钱，也有的是火药，能用火药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拿将士们的命去填。”
“传令下去，大军徐徐推进，遇山开路，遇水搭桥，遇到城池寨堡，不必急着蚁附攻城。”
岳飞抬起头，目光深邃如海：“把炮架起来，给我轰平了再走。”
崇祯二十一年的这个夏天，对于西夏来说，注定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仅仅依靠血勇之气的宋军，而是一个集结了当时世界最顶尖名将、最庞大国力、以及最先进战争理念的复仇帝国。
在漫天的黄沙中，岳飞勒马伫立，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贺兰山脉。
十年前，自己在《满江红》里写下“踏破贺兰山缺”。
今日，我来了！
......
西夏，兴庆府。
这座矗立在黄河岸边、背靠贺兰山的都城，此刻正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酷热之中。
皇宫深处，药味弥漫。
六十八岁的西夏国主李乾顺，枯坐在铺满锦缎的软榻上。
虽然已是盛夏，他的身上却盖着厚厚的狐裘，那张曾经英气勃发的脸庞，如今布满了老人斑，眼窝深陷，如同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李乾顺佝偻起身躯，好似要把肺叶都咳出来。
“陛下，该喝药了。”内侍小心翼翼地端上药碗。
李乾顺推开药碗，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探子，声音嘶哑而颤抖：“再说一遍……宋军……那是谁的旗号？”
探子把头埋在地上，瑟瑟发抖：“回禀陛下，是……是岳字旗，统兵的主帅，是大宋枢密使，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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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李乾顺手中的玉扳指滑落，砸在金砖上，摔得粉碎。
岳飞。
这个名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这位老皇帝的心口。
李乾顺这一生，堪称传奇，他在位五十四年，经历了辽国的灭亡、北宋的崩溃、金国的崛起。
在这乱世之中，他像是一只最为狡猾的沙漠之狐，在辽、宋、金三个庞然大物之间闪转腾挪。
附辽抗宋，联金灭辽，再联宋抗金。
李乾顺将“大国平衡术”玩到了极致，硬是在强敌环伺的夹缝中，保全了西夏的社稷，甚至还趁火打劫扩充了疆土。
世人都称他为“中兴之主”，是西夏百年来最懂外交的帝王。
李乾顺一直以为，只要大国之间有矛盾，西夏就能永远安全。
可今天，他的经验失灵了。
“十五万大军……岳飞挂帅……”
李乾顺喃喃自语，干枯的手指抓紧了床沿：“崇祯这是疯了吗？他刚刚清洗了国内的官场，不休养生息，反而要大动干戈？就不怕大辽出兵干预吗？”
“陛下，据探子回报，宋辽边境毫无动静，辽国……似乎并非收到情报，又或是默许了宋军的行动。”
这一句话，让李乾顺彻底如坠冰窟。
自己早就将宋军要征讨大夏的情报第一时间派人告知了西辽，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乾顺明白了。
大宋已经强到了让西辽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当力量的平衡被打破，当其中一方拥有了碾压一切的实力时，弱者的“平衡术”，就成了笑话。
“快！传朕旨意！”
李乾顺挣扎着坐直身体，多年来的政治本能让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派斡道冲去宋营！带上国书！带上最好的河曲马！还有那一百名西域舞姬，全带去！”
“告诉岳飞，去告诉大宋皇帝，这一切都是误会！是那个死鬼范致虚勾结了我朝边将！朕毫不知情！朕被蒙在鼓里！”
“朕愿意道歉！愿意赔款！哪怕加大纳贡也行！只要他们退兵，什么都好商量！”
老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凄厉的哭腔。
他老了，不想在临死前，看着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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