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有意控制着速度,将步伐调与主子一致,在夜幕中穿梭。
不期左箫忽在空中走岔了灵力,瞬间失却平衡,倾倒下去。
他大惊,托着人落到一僻静处,跪地揽于怀中。见咳得厉害,连忙取药给服下。
待药效散开,她呼吸渐平复,倚着暗卫站起,由他矮身将自己负于背上,向别院而去。
扬手打开房门,点上灯,将人安置在榻上。
观其神色已恢复如常,略安心地递上安神药。
照常服用后半躺下来,直接用灵力将身上的血清理干净,清清嗓道:“我这不妨事了,你歇下去吧。”
他默然行礼,膝行出屋。
左箫躺好,将手抚在额上,盯着屋顶看了会方闭上眼。
她知道杜迁并未离开。
若是现在还让这人下去,想来也不会安心休息,还不如由着让守在旁侧。
杜迁自然亦清楚她知道自己还在。
身体现在这个样子,须时常贴身备着药才妥当。
她叹口气,还是希望早点碰上那老家伙,谁想当药罐子呢。
接下来几日,二人在各处转着,表面上是流连繁荣盛景,实是逮着机会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簇锦楼。
盛京最闻名的寻花问柳之处,引多少风流人物乐不思蜀。
一位华裳浓抹却不显俗的中年女子坐在最顶层露台上,一丝不苟沏着茶,任由一内息绵长的管家打扮的人站在旁边。
看着端是谁都不急。
被求的权衡着利弊,有求于人的耐心等着,也没见失了身份。
终是茶腾着热气让年长女子递到面前。他接下饮尽。
“宁管家,明日我会将楼中所知让人送到府上,希望会对夫人有所帮助。”
管家欠欠身子:“如此甚好,有劳云楼主。不论后事如何,两家合作之宜,还望楼主思量。”
她颔首:“宁家声名在外,若联手自是双方有益。请转告夫人,敬祝安康。”
“如此甚好。”又行半礼,复告辞。
云容起身还礼:“尊驾慢走。”
见人已离开,她移步下楼。几个候在阶上的貌美女子迎了上来,为首之人率先问:“云姨,你同意与宁家合作了?”
“楼中素是卖消息的营生,如今宁家即趁买卖,自然是借机应了。”她边走边道。
“咱们素不依附外人,如今怎么就……”
云容站定,“我相信宁夫人不失为上佳之合作者。好了,鸾儿,你明天亲自去一趟商量此事吧。”
左箫对这边的暗潮汹涌并非全然不知——她此刻就在楼中。
饮下半盅清酒,眯着眼,偏头对侍坐在身侧的暗卫耳语:“闻见好茶的味道了么?”
两人离如此之近,杜迁呼吸微重,身子更僵了,只好先凝神扩展五识,回道:“是。高州的龙团。”
她勾了勾嘴角。
“楼上方才有两实力不低的人,一男一女。这楼不会是普通烟花地,层层阵法,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他不敢妄言。
坐正身子,扬手破掉自己一直设在房间中的隔音阵法。将剩下半盅酒饮尽,起身道:“走吧。”
沿着踪迹追寻,见那人止于一座大宅,已有几分思量,带人又去柳弘处。
“宁家大能现身簇锦楼?”他讶然,折扇合起在掌心敲着,“它确有不凡,是盛京地界一流的情报网,素用皮肉生意网罗消息。现任楼主云容,女,年龄实力皆不详,为人心思细密,不可小觑。”
左箫略颔首,“想来此番非为其家主事,大抵近日便会有相关风声。”
柳弘赞同。
复说些旁事,二人离开归家。
回到住处休息半刻,笑道:“不枉我无头苍蝇似转这几天。”
只要有事发生,明里暗里总会对要成之事推波助澜。
不管是以前的曲州,还是现在的盛京,甚至是整个世界,一切无非是弱肉强食掺着机关权谋。
要想在乱世体面活着,就得权与智并行。未雨绸缪,蝇营狗苟,没什么自在。
不得不如此。
她揉揉眉心。
杜迁极有眼力地上前来,手法娴熟的帮她按摩。
放空大脑倚在椅背上,顿觉轻松不少。两刻后开口道:“行了,好多了。”
听言放下手走到她面前,恭谨地跪下来,“主子,该服药了。”说着奉上药瓶。
左箫素不喜汤药,见是药丸心下也略轻快,取了吃下两丸,将瓶子又放回他高举的手中。
“起来。叫人备膳吧。”
杜迁应是,站起身,用暗卫特用讯息交代几句,垂手立在身后。
一盏茶工夫,几个暗卫鱼贯而入,将饭菜送进来,摆好后行礼就退了出去。
执起筷子,见人还站在那,便叫他坐下。
杜迁低声喃道:“属下还是先侍候主子用毕…”
扭头盯住这人看。
慌忙低头垂眼,半晌终是在目光下坐了,才感到那视线收回去。
“与你说过,这些事也还是听话些。你是最知道我性子的,”挟起菜,放在杜迁面前碗中,“明白了?”
“…是。谢主子。”低着头侧坐着,左箫只看见他半面脸。通红。
“吃吧,自己夹。再拘着今晚上去宅子外面守着,不容你进来。”“警告”道,动了筷子。
暗卫心下一暖,低着头笑。
酉时末左箫吩咐要沐浴。
安排好一应用具,帮着褪去外袍,隔着层层帐幔,垂头跪于池边静候。
待出水披衣走至他面前,盯着背颈和后脑,微弯腰伸手去探那透红的耳垂,轻声细语笑道:“十有八九咱俩在一处,总见你这样子。统领还不习惯么?”
每到这情境,左箫总爱这么唤他。
“抬头。”
杜迁依言,被卷入她眸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