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二老爷,在下不过是看在与各位有幸遇上同路,故而好心而已,老爷们若是不信,大可不必理会在下。”
“在下也是前往武洲城寻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各位老爷,在下也赶时间,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解开马儿就要离开。
“慢着,小兄弟,”贾大老爷起身叫住了他,说道:“小兄弟莫介意我二弟说的话,我二弟一向直言直语惯了,又赶了这么多天路,性子难免浮躁。”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小兄弟与我们诸位一道吧,这赶车的工钱小兄弟想怎么算?”
“工钱那倒不必了,”阮鱼挥手笑道:“各位,在下还是要多嘴说一句,跟着小人赶路会很辛苦的,比现在还要辛苦,诸位当真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
贾大老爷说道,再苦能比现在苦到哪里去。
夜色里,一辆宽敞精致华贵的马车里面坐着三个大男人两名小妾,马车后面一辆小板车连在一起,上面装着几箱货物,用布遮盖着,捆着绳索固定。
车里人仰马翻,摔过来摔过去的撞在一起,面色苍白,一个男人拿着布袋呕吐不停。
贾二老爷感觉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整个人虚弱无力,软软的躺在一角神情呆滞。
贾大老爷则出了一身的冷汗,苦着脸掀开窗帘看着外面嗖的一下往后带去的树木,这真的就很快啊。
这何止是辛苦啊。
这是要命啊!
贾大老爷等人感觉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这贺兰公子果然居心不良,想要把他们弄死在车上。
一天又一天,众人缩在马车里衣衫凌乱,两眼空洞,面容憔悴,浑浑噩噩。
他们已经分不清过了多少天了,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贾二老爷拿出布袋又开始呕吐起来。
“贾老爷,武洲城到了。”少年人沙哑的声音说道。
贾大老爷抢先一步掀开帘子跳了下去,脚步一落地人便触电般倒在地上,形容狼狈。
身后的老爷们相互搀扶着走了下来,小腿打颤,看着高墙上武洲城三个大字热泪盈眶。
还以为他们再也看不到武洲城了。
“各位老爷们,你们还好吧?需要在下帮忙吗?”
阮鱼施礼道,贾老爷看向他,少年人脸色憔悴,嘴唇干裂,初见时的白皙惊艳已经暗淡了许多,头发凌乱,衣衫也有些脏,鞋子上更是沾满了扬起的尘土灰。
贺兰公子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不用了不用了。”贾大老爷讪笑道:“多谢小兄弟一路照佛。”
阮鱼听到这哈哈大笑。
照佛?
这些老爷们可真是敢说。
要不是急着赶来,又怕自己进不了城,她才不会管这些人。
阮鱼说道:“上车,小人送你们最后一段路,送你们进城。”
“啊,啊这,就不用了吧,就这么点路,我们可以……”贾二老爷看着马车眼神恐惧。
“那就多谢贺兰小兄弟了。”贾大老爷一脸苦色的上了马车。
贾二老爷也被贾三老爷贾四老爷架上了马车。
顺利入城后,阮鱼下了马儿,与诸位老爷告别。
很快就有新的马夫走来接过了她手里的马绳,贾大老爷伸出头对一旁准备离开的阮鱼说:“小兄弟,你过来。”
阮鱼依言过去,靠近马车附耳过去。
“这武洲城有个很大的家族是连知府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当然我们贾家也不敢轻易招惹,那就是土皇帝武氏。”
“武氏有一个嫡长子名唤武七爷,此人好男风,性格暴躁,稍有不顺就拿自己抢来的男宠出气,今年就已经被他打死了四五个人了。”
“府衙里也不敢管,死者家属也不敢伸张,只能自己悄悄地把人给埋了。”
“这武七爷最喜欢你这种清瘦漂亮的年轻人,小兄弟你这容貌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尽快想办法遮一下,不然会很麻烦的。”
阮鱼笑道:“是吗?那就多谢老爷提醒了,在下会注意的。”
马车这才缓缓行驶离去。
武州城里,一身奴仆服的阮鱼弯着腰牵着马车入了城。
武洲城里,商贩们游走在街上,小贩们则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卖力的叫喝着。
阮鱼将马儿拴在马棚里,付了钱后进了一家商铺。
“掌柜的,你家这手链怎么卖啊?”阮鱼指着墙上的红色宝石碎问道。
掌柜的抬起头看了眼风尘仆仆面容蜡黄的阮鱼,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我们珠宝铺并不接待你这种不修边幅的人,请你出去!”
“嘿呀,”阮鱼将珍珠项链扔在桌子上,生气道:“你少狗眼看人低,小爷是没钱,但是小爷这串项链可值不少银子,大不了互换不就好了。”
“小爷那这串项链换你那串红玛瑙手链,如何?你又不亏。”
掌柜的转身朝一男人吩咐道:“快去报官,这里有窃贼。”
随即转过身来对阮鱼说道:“公子,交换是可以的,但我们商铺有个规矩,交换的时候需要填写姓名以及家处。”
“免得珠宝来路不明,上面东家的来查小人们也好答不是。”
“公子,你看你方便移步到楼上吗?”
掌柜的做了个请的姿势,阮鱼看了眼周围有意无意看过来的人们,掀开衣摆大摇大摆的上了楼。
楼上,阮鱼被人盯着坐在了凳子上,皱眉,掌柜的时不时看着楼下与他打着马虎。
不一会儿,阮鱼叹气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结果看见了楼下涌上来的衙役。
“掌柜的,这是何意?”阮鱼面无表情道。
“闻人掌柜,窃贼就是他吗?”一个带着方帽子的衙役走了过来。
“窃贼?”阮鱼一脚踩在凳子上,看着闻人掌柜,气愤道:“掌柜的,这事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可别怪我闹起来。”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卖织布的,听说武洲城很有名的织布商人诸葛大人回来了,家父这才让某前来,只是没想到行路匆忙,来不及修整,而这珠宝铺的人如此以貌取人。”
“家住哪里?”
“金陵城月下庄,某贺兰月。”
衙役冷着脸在本子上记录,说道:“我会让人去查证,待查证了会还你清白并让闻人掌柜赔礼,此前就麻烦贺兰公子随我们去趟衙门喝点茶。”
还是要抓他。
阮鱼一拧眉,收回了自己的珍珠项链,撇撇嘴道:“罢了罢了,吾等做商人的不可与之莽夫计较,麻烦带路。”
衙役眉头一挑,带着人便去了府衙。
本该坐下喝茶的阮鱼却被人推着进了牢房,咔嚓一声上锁。
“我们武洲城府衙里的喝茶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可歇歇吧,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管你的。”
阮鱼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衙役凑近阮鱼,看着他昏暗的牢狱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你别嚎了,闻人掌柜和咱们老大也是为你好,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坐几天牢等武七爷出城了就放你出去,到时候你办完了事赶紧离开不要逗留。”
又是武七爷?
阮鱼气恼的看着衙役远去,一屁股坐在了稻草堆上。
他的旁边一个少年靠了过来,手抓着护栏说道:“新来的你别担心,只要你没犯错,大人们说了会放你出去的就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阮鱼看着他一脸嫌弃,被关进来了还这么高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脑子很正常,”少年笑道,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出容颜俊秀,他道:“其实大人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武七老爷横行霸道惯了,知府大人也管不了,但是知府仍旧很爱我们的,他虽然不能明面上和武七老爷对着干,但是可以以罪名把那些被盯上还没动作的少年关起来。”
“虽说是关起来,但其实是一种保护,牢狱里守卫重重,武七老爷的人进不来。”
“有这么夸张吗?”阮鱼靠在墙上翘着二郎腿道:“那武七老爷还敢杀人不成?”
“当然敢!”少年认真道:“那武七老爷喜欢看年轻的男人哭着向他求饶,你说变态不变态?要是要我在牢狱里和武府里二选一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待在牢狱里。”
阮鱼啧啧惊叹了几声,原来武洲城还有这样的丑闻,也不知道梅姨跟这武氏有没有关联。
“你很了解武氏嘛。”
“那当然,我可是武洲城土生土长的。”
“那你和我说说武氏的事呗,我也好回去和我家里的哥哥弟弟朋友们提个醒。”
“啊这,不太好吧,你怎么这么关心武氏的事?你不会是他的仇家吧?那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