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文婴动了动干裂的唇,哑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你知不知道欺负我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心会为你带来诸多麻烦?
“啊,我呀,我是长淮来的,姓阮名鱼。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当然是因为,”阮鱼看着他,神情认真道:“当然是因为公子气质非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而我是个穷人,当然要抱住你的大腿了,求罩啊。”
这位公子莫不是有眼疾?
楼文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服和脏兮兮露在外面的胳膊以及头顶乱蓬蓬的头发。
自己这种人哪里和大富大贵沾边了?
他的姓氏倒是沾了,但是他没有。
比起他,这位公子倒是才更像是贵人。
“今日多谢公子了。”
楼文婴气馁的小声道谢。
阮鱼突然问道:“楼文婴,你有没有想过反抗?”
“有,睡着的时候。”
啊,这?
阮鱼装作听不懂说道:“我父亲从小就告诉我一个道理,别人要是欺负了你,绝对不能忍,一定要找机会咬回去,不然就太窝囊了。”
“阮公子,我宁愿窝囊,”楼文婴沙哑着声音,摇摇头,他不是没试过反抗,但是反抗的结果是他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惨死。
他不想在牵连其他人。
这种代价太沉重了,他付不起。
阮鱼叹了口气,摊了下手,说道:“你要是那一天想清楚了,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
……
楼下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阮鱼关上了窗,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室内安静了下来,她走到桌子边,看着一室的凌乱碎片。
进贼了。
天子脚下,世风日下!
“掌柜的!”阮鱼深呼吸一口大声喊道,再睁开眼时一个脸上挂满了笑容的男人推门而入。
“哎,来了,客官你有什么……哎哟!”掌柜的惊呼一声,焦急道:“客官哪里招待不周你可以说啊,何必拿这些东西出气?这可是上好的棉絮,还有这茶杯都老贵了。”
阮鱼呵呵一笑,道:“你瞎啊?小爷这特么是招贼了!”
“招贼?招的什么贼?客官你别胡说八道,小店这客栈开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盗窃,你一来就有了?谁信?”
不愧是掌柜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都无力辩驳。
“谁信不信我不管,报官吧。”阮鱼看了他一眼就要走出去。
掌柜的连忙拉住他,软声说道:“客官你听小的说,这样吧,你想怎么办?”
“捉贼啊,不然我拿什么吃饭?”
“客官不能报官啊,”掌柜的瞬间哭的稀里哗啦,道:“要是报官了别人指不定认为小店不干净,那我还做什么生计啊?东家要是知道了我管理下的客栈出了这种事,会扒了小的一层皮的,我这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生的孙子……”
二十多岁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世的孙子?
“停,打住,”阮鱼摸摸下巴,道:“这样吧,你不报官的话我就只能在这里白吃白住了。”
掌柜的脸色瞬间难看,也不哭了,颤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竟是存了这种心思,想白吃白住?!”
饶是阮鱼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指着一室的碎片,一字一句道:“掌柜的,进贼了!我要报官你不同意,让你给我个说法你又在这哭诉上有老下有小,我自己想了解决方法,你又想的是什么?亏得是我好吗?我的财物在你们店不见了,按照天盛律令,你们……”
“报官吧。”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转身推门而去,将门一摔关上。
阮鱼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
什么人啊。
要说这京城也是卧虎藏龙,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都能是上届的科举榜眼?
阮鱼在朝堂上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君掌柜,身后人群已经有人替她说出了心声。
“有辱斯文。”
读书人们摇摇头。
一个读书人怎可哭哭啼啼的?
阮鱼看着君掌柜。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找了这么久就是找不到上届科举榜的榜眼君雅。
“大人,真的是冤枉啊!小人自上任掌柜之职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盗窃这样的事,望大人明察。”
说法改变了,至少不强扯着是她自己发脾气砸的。
阮鱼头疼的开口道:“大人,草民有法子找出贼人,既能找回失踪的财物又能还君掌柜清白。”
衙门前热闹久久不散去,国师太真和尚的寺庙里,年轻的贵公子小姐们来往络绎不绝。
太真和尚的禅房里,一袭青灰色长衫的少年坐在软垫上,对面的白发胡须的老头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衫,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盛遇抿了口茶,耳边响起太真和尚的哀叹声。
“小遇啊,你这姻缘也太难算了。”太真和尚苦着脸抱怨道。
“随便说几句给母亲唐塞过去就好了。”盛遇声音清冷道,白绫下削瘦的下巴。
太真和尚咂咂嘴,摇头道:“其实你的姻缘是有的,但是太浅了,老衲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师兄在就好了,他肯定看得出来你这姻缘。”
面对老人的抱冤和愧疚,盛遇只是一笑置之,窗外有少男少女们的声音传过,随着风渐行渐远。
寺庙后山古老的梧桐树下,一身鹅黄浅杉裙的少女紧张的摇着扇子,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小路,咬了咬唇。
“蕊儿。”一个少年欣喜的声音响起。
钟蕊连忙回头,看着身后俊秀的少年锤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娇嗔道:“你怎么才来?再来晚点,我就要回去了。”
少年摸摸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玉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我这不是去给你买礼物了吗?小秋说你们女孩子最喜欢这些东西了,我也是挑了好久的。”
“燕翼!你小子去哪了?!是不是想赖账!说了请我们几个吃饭的!”身后的密林里再次传来声响。
钟蕊瞪大了眼捂住嘴看燕翼。
“是钟大哥,”燕翼面露惊慌,下意识抓住钟蕊的手就往反方向跑去。
身后的钟蕊秀丽温婉的脸上布满了红晕。
然而这一幕却被太真和尚看在眼里,并当做趣事讲给了盛遇听,而后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盛遇和他们年岁相仿,他们可以在外面做这个年龄该有的春花秋月,但是盛遇却只能坐在屋子里抿茶。
这当真是……
……
第二日的上京人们人前人后的谈论着趣事,毕竟京城这么大,每天都有趣事发生,谈资更是不断,比如昨天魏府的事,衙门有人报案偷窃一事,许家的公子为了青楼女又和谁打起来了。
再比如今天的大皇子长孙柏逃学去青楼烂醉如泥,被商讨完事情离开的姚大人正面碰了个着,当即就上报了盛御史大人,而紧接着传到了陛下耳里。
至于这位姚大人究竟是去商量个事还是干什么的民众们懒得去深究。
只关注接下来的事。
大皇子长孙柏从小就不学无术,喜好遛猫逗狗,整日除了花天酒地享乐之外就是思考等下该吃什么。
为此陛下尤为不喜,训也训了罚也罚了,十几年下来,不仅不收敛反而像习惯了似的更加坦然了。于是陛下从思考如何将人带上正轨,变成了每天都想着如何将人锁在大殿里不让其出去丢人现眼。
一身华服头戴珠钗手戴玉镯的陈茹坐在雅间里,一边大口咀嚼卤的恰到好处猪肘子,一边听着丫鬟如临亲身的讲着陛下如何处罚大皇子。
太子殿下爱戴兄长,前去劝阻结果受了凉气又生病了,陛下更加生气了,罚了大皇子在慈宁宫孝敬皇太后,三个月不准出宫。
长公主气恼大皇子牵连太子殿下,又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带着浩浩荡荡一支黑甲兵队伍去郊外秋游去了。
眼不见为净。
陈茹擦了擦嘴边的油,看着桌上的鱼鸭鸡肉,还有上好的琼露,神情愉悦。
谁能想到几年前她还是在乡下田野里头弯腰锄地累的都抬不起头来的黑丫头呢?
现在丫鬟环绕,吃穿不愁,就连皮肤也养的不再那么黝黑,手也不再粗糙开始水润细腻起来。
但是府里舅舅请的宫里来的礼仪嬷嬷,从来不让她吃肉,说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要维持身形纤瘦,要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这不,她就只能偷偷出来自己点一桌酒菜,再说了,她是天盛王朝第一首富商,天子近臣,朝廷里陛下的眼前红人苏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侄女。
苏方没有族人兄弟姐妹,父母不详,不借助家族的支持,凭借自己的脑子从默默无名一跃到现在天子近臣,虽然说只是三品官员,但是富可敌国,且连二品御史大夫都比不上他在陛下心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