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或愧疚，或冤屈，或惊恐。
等朱怀回到东宫，春三月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下来。
春雨贵如油，明明不太寒冷，可朱怀却觉得不寒而栗。
“相公。”
檀儿赶忙端着一杯茶递给朱怀，“怎么脸色这么白？妾身给你端一盆热水来泡泡脚。”
朱怀点头：“嗯，好。”
等檀儿离去，朱怀颤抖的心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朱元璋还是那个朱元璋，即便暮年，都从没改变过，一样的铁血无情，一样的淡漠嗜血。
没多时，檀儿端着一盆热水走来，给朱怀脱了鞋袜，弯腰伺候朱怀泡脚。
“呕！”
檀儿捂着嘴。
朱怀一愣，还当自己脚臭熏到檀儿，便笑着道：“死丫头，你夸张了吧？”
“呕！”
檀儿捂着嘴，忙跑出去。
朱怀觉得有些不太对，对外道：“来人！传御医！快！”
竹竹忙不迭去找了廖家兄弟，廖家兄弟也不敢怠慢，没多时便叫来几名御医。
朱怀也没心思继续泡脚，随意擦了擦脚，起身走到房间。
几名御医围着床上的檀儿，面色阴晴不定。
朱怀心里紧张的很，这些日子确实很少会注意到檀儿，这丫头莫不是累着了吧。
“究竟怎10么回事？”
朱怀问太医道。
那老御医看了一眼朱怀，眉开眼笑道：“恭喜殿下了，赵娘娘有喜了。”
“啊？！”
朱怀一愣，看着躺在床上微笑的檀儿，忽然大叫道：“当真？”
檀儿微弱的点点头又。
朱怀恼羞成怒道：“有喜了你还伺候我？！”
“你这死丫头！”
朱怀心疼极了，对廖家兄弟道：“快！给几名御医赏钱，沾沾喜。”
“快些去皇宫通知皇爷爷。”
“你们都愣着干啥？去熬鸡汤啊！还有，跟着御医们去煎保胎药什么的。”
“都动起来！”
朱怀很是激动，第一次做了父亲，这种感觉难以言明，方才堵塞的心现在也烟消云散。
没多时。
门外便传来一阵声音。
“滚开！不要搀着咱！”
“咱的小重孙在哪儿！”
老爷子声音带着剧烈的兴奋，身子骨似乎都健硕不少，迈着虎步朝房内走去。
“皇爷爷。”
朱怀去迎接朱元璋。
老爷子压根没看朱怀，走到赵檀儿身旁，轻声道：“咋样？感觉可还好？第一次怀孕要注意很多东西。”
“哎呀！枕头不能枕这么高！快些将枕头抽掉一个。”
“好哇好哇！哈哈哈！”
老爷子围在床头来回走着，“咱有重孙啦！哈哈哈！”
檀儿勉强笑着。
朱怀似乎意识到什么，拉着朱元璋道：“皇爷爷！这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咋就重孙子了呀。”
他不想给檀儿压力，也知道在这封建社会，男孩一定受到重视。
朱元璋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笑着：“男孩女孩都行！又不是不能生啦？咱就说着闺女中！以后能生一窝呐！”
听到老爷子没有强求男孩女孩，檀儿才微微松口气，有些感激的看了朱怀一眼。
朱怀笑了笑，对朱元璋道：“好啦好啦！爷爷，咱去外面说，莫打扰檀儿啦。”
“呵！有了媳妇忘了爷，不孝子！”
朱元璋虽然在骂朱怀，但却眉开眼笑，“中！出去说！”
老爷子自然也不敢打扰赵檀儿，虽然老人家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这种场景了。
但现在，却依旧紧张的像是第一次一样。
这是朱元璋真正意义的嫡重孙，没有人理解老爷子那种激动的心情。
这个时候檀儿有孕，无疑让朱元璋兴奋的都快要蹦跶起来。
老人一生都很孤独，到晚年更加悲凉，索性朱怀出现了。
现在重孙又要出来了。
老爷子怎能不高兴，怎能不得意。
出了房门，朱元璋没有理会朱怀，当先对吕芳道：“你！去，去后宫，将赵惠妃叫来，他是闺女的姑妈，他有经验。”
“还有，让宫里来几个靠得住稳当的稳婆，就在东宫住着，啥事都不要干！就看着咱闺女就成！”
“还有，从内帑拨款，拨补品，一应全部都调拨过来！”
朱元璋吩咐着，言语都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
朱怀有些无奈，道：“皇爷爷，这才刚怀上啊！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呀！”
朱元璋哼道：“你懂个屁！一把年纪的人啦，啥都不懂！”
“怀胎三月最是危险的时候，多少孩子夭折了你知道不？哎呀！你知道个屁！你啥都不懂！”
“前三个月才更要重视！”
“成了，这事听咱的，你不懂！”
朱怀：“……”
见到老爷子手舞足蹈的教导自己，朱怀也挺无奈，不过老人家懂得道理和人生的阅历自然比自己多。
朱怀只能耐心听着老爷子的指挥。
这个时候，朱怀真情实意的感受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人总能将这些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皇爷爷，您先过来喝口茶歇会儿，火急火燎的，莫累着。”
朱元璋嗤笑：“咱哪有这么脆弱。”
“成吧，去端敬殿。”
朱元璋跟着朱怀来到端敬殿。
坐定之后，朱怀端着一壶茶送给老爷子。
朱元璋平静下来，看着朱怀，问道：“大孙，内阁和司礼监的架构写的咋样了？”
朱怀想了想，道：“皇爷爷，我打算将司礼监设成两个内部权力机构，一名太监负责掌印，七八名太监负责秉笔。”
“有些太监都是孙儿精心挑出来的，已经让翰林院派人去教他们读书认字了。”
朱元璋点点头：“司礼监的人，要忠心，这是先决条件。”
朱怀笑道：“皇爷爷放心罢，只要在皇宫，他们就不敢不忠心的，一切都会以皇家利益为首。”
朱元璋嗯了一声，道：“内阁呢？怎么打算的？”
朱怀道：“关于内阁，孙儿打算先调詹徽、杨靖和钟勖入阁。”
朱元璋问道：“为啥是这三人？”
朱怀道：“詹徽性子圆滑，杨靖秉公，钟勖正直，三人在处理问题上，一定会有分歧，相互之间也有制衡。”
朱元璋微微点点头：“嗯。”
“成，你安排吧，你考量的不会比咱少，既然你认为合理，那就这么先试着。”
朱怀点头。
朱元璋起身道：“好好照顾你媳妇儿，咱先回去处理事。”
“皇……”
朱怀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
翌日一早，赵惠妃一大早就来东宫，除此之外，内帑那边又送了许多补品，还有四个稳婆和十几名婢女。
老爷子出手从未有过如此大方，也足907看出老爷子对他这第一个重孙多么重视。
檀儿压力很大，深怕自己生不出儿子，朱怀也时常会安慰檀儿。
今日一早，他正坐在端敬殿外的院落吃着早餐。
何广义来了。
“殿下。”
朱怀嗯了一声。
何广义道：“皇爷那边处理结果出来了，礼部郎中杨之宦和吏部郎中、吏部侍郎以舞弊被处决。”
朱怀心里微微一颤。
何广义继续面无表情的汇报道：“春闱会试的结果被皇爷取消了，南人仕子全部落榜，一时间激起了不少人愤怒。”
“倒是北人仕子拍掌称快。”
朱怀看了一眼何广义，问道：“南人仕子没有闹事？”
何广义摇头：“有几个，不过被处决了之后，南人仕子就老实很多了，不过多都敢怒不敢言，但皇爷恐怕要被民间话本和野史骂了。”
朱怀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夏六月，皇爷会继续开科，重新取仕，重新点今科进士。”
朱怀默然点点头：“知道了。”
何广义看了朱怀一眼，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我们在辽东的锦衣卫……好像发现了唐塞儿的身影。”
“嗯？”
朱怀一愣，抬眸盯着何广义。
何广义道：“她应该出入过宁王府。”
朱怀表情有些呆怔。
宁王……
似乎想起什么，朱怀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上次那封宁王及时的信件，让朱怀夺取了宣府控制权，难倒是她……
“继续查查看，不要惊到她。”
何广义抱拳道：“卑职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