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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火泽睽,叛离亲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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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蛊已去,从此逍遥,不再受制于人,你们该为我高兴才是,怎的一个个反倒愁容满面的。”

    黎师凝着脸,也不言语,指了指他因行功而袒露的胸臂,肃道“你看看你身上……”

    他低头一瞧,赫然见得手臂、胸腹,凡目光可及之处,尽皆覆盖了一层赤红,如渗血一般,却不是血水,更象皮屑,密密麻麻的扎眼。

    定睛仔细,乃是毛孔中有无数极小的赤色蠕虫不断爬出。只看单只,比幼蚕还小上无数。稍稍抖动,便会成片成片地掉落,在地上扭动须臾,便纷纷僵直死去。

    只看地上的虫尸就足够恶心,何况他全身都在吐活的,瘆人至极。

    “娘的,这是甚么?”他不禁骇然咒骂,忽觉脸上有异,一抹之下,一手蠕动的赤虫,这可比那山中巨蛛妖更让人毛骨悚然。若换寻常女子站在自己的对面,怕是早已惊叫而逃。

    最为慌乱的鼎人玉忙不迭用手不停扫拭,替他清除着身上的赤虫。

    霄妘也收起了初时的震惊,冷静过来,一边回想一边对众人解释道“这也是一种蛊,我小时候在阿爷的典册中看到过记载。名唤血蛊,顾名思义,乃是寄活在血中之蛊。其繁育之力极强,以血为食,是最难根除的……”

    鼎人玉‘啊’地一声打断,“死了这么多了,还不能去根吗?”

    “死的都是成年蛊,见不到一只蛊卵,蛊卵一定还在血中。”霄妘叹道。

    黎师沉吟片刻,才道“想不到除了心蛊,牟儿还中了这么恐怖的血蛊。不过这些蛊虫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你的身体,看样子就好象是灾民逃难出来一样,我想应该是霄儿改良的解蛊丹起了效用,再被你刚刚炼成的心火之气一激……”

    “您是说这些蛊都是被解蛊丹毒死的?”戎胥牟难看的脸色闪出一丝希翼,他正忙着清理全身的赤蛊,毕竟有些地方不适合四妹出手。

    “不,若被毒死,应该就不会爬出来了,好比心蛊,恐怕是药力还不足以毒杀血蛊,只能做到驱赶。”黎师指间沾起干瘪的蛊尸,反复端详,又触碰了一番,“它们可能是饿死的,怕是不能脱离人血而活。霄儿,解蛊丹还能炼制更多吗?”

    “想不到误打误撞,竟让咱们发现解蛊丹还能解这传说中的血蛊……”霄妘刚为新的发现高兴了一刹,转眼想到师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只可惜河伯王之心全用光了,只能再行打听。”

    “师姐,肯定还有其它解治之法吧?”鼎人玉咬着嘴唇焦急地问。

    “我没看到解蛊的记载,也不知道是否有它法可解。但我记得典册里说过,只要不刺激于它,可与人共活一世,相伴无事。甚至它虽食血,却也能反吐一种蛊涎,使人少病而长寿,所以血蛊还有个名儿,叫侣蛊。”

    “难道我命中三煞的血煞就应在这血蛊之上吗?”戎胥牟暗自猜测。

    “师姐,典册里可有提及,如何会刺激它?”鼎人玉追问,却见霄妘摇头,急道,“那谁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它们,若一不小心,岂不是……”

    戎胥牟紧蹙双眉,喃喃自语道“我究竟是甚么时候中的,又是怎么中的?”

    霄妘听到他的自问,努力回想当年典册中读到的文字,忽而想起甚么,“我想起来,血蛊除了人血,还可寄养在草木樨上,进而产卵,其卵青绿,与草木樨的茎叶难辨难分,若不慎一同泡水饮用,会随之饮入肚腹。”

    “你是说草木樨?解毒杀虫的草木樨?”他惊诧失声,无数忆潮在脑海中翻滚,半晌才平复下来,“我可能知道我是怎么中的蛊了……我曾饮用过盂伯珍酿的草木樨酒,还能记得酒中泡有草木樨的叶碎,现在想想恐怕是混着血蛊之卵,想不到解毒杀虫的草木樨竟成了下蛊的依凭。”

    当初在山中人子窟,侵扰商师征伐人方部落的粮道后,所有子窟的少年刺客都被强迫饮用了近月的草木樨酒。他也曾奇怪,为了练他们的酒力,怎用得上盂伯那上等的酒。只因后来酒中不断下毒,让他信以为是毒炼。却想不到毒炼为明,血蛊在暗。

    山中人不仅用心蛊来控制他们这些刺客,暗中竟然还用血蛊的双重手段。

    不对啊,对我们这些刺客少年,心蛊已经恐怖无比,终生难抗,有必要再辅以血蛊这等隐晦手段吗?

    他忽然想起适才的全身发痒,显然是因心脏被啃食,从而激发了仙棺之液。难道说其实解蛊丹只是一部分原因,而仙棺之液也有莫大的功劳,再加上心火之气,三方共同促成了血蛊的破解?若照方抓药,我这血煞是不是有机会破除?

    他不知道自己猜中了一半的事实。体内的蛊卵遗留,经三方的作用,纵然孵化出来,也已改了性相,只会与他共生反哺,再不会被外界刺激,绝对称不上一个‘煞’字。

    如此看来,他以为的血煞,恐怕并非真正的血煞。

    “盂伯?”黎师若有所思。

    “盂伯我知道,前两年在商地,听说商羡王征发三师,一举伐灭了盂国。”鼎人玉秀眉倒竖,“原来他下蛊害人,看来商王倒也做了件大好事。”

    盂伯与山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当年就猜到了,三座子窟都隐藏在盂国,不会只是巧合。

    一道念头如流星划入脑海,“还有一件事,当年商先王子托暴毙,殷都贵人们都暗中怀疑是被人毒死的,却始终查不出到底是甚么毒。而子托临死前就曾饮用过盂伯进献的草木樨之酒,只是事前事后都不曾验出毒来。他会不会是死在这血蛊之上的?”

    “师弟是说有人懂操控血蛊的秘法?”霄妘眼里显露忧色,若血蛊秘法失传还好,师弟一辈子性命无碍,倘若真有人懂,无异于性命操持在他人之手。

    “若不幸被我说中,当初饮过盂伯酒的人极多,许多宗贵还特意去易换。好比费氏,更是换来美酒宴请了我阿爷,难道真是盂伯谋害的商王,更图谋以血蛊暗中控制诸国侯伯与宗贵?”

    这事越思越令人恐惧,自己来日回返殷都,怕是早晚要与对方的算计对上,甚至有被制之危。

    就不知当初盂伯被商师征讨,连带子窟覆灭,而盂伯自身究竟是死是活?但愿早已荒冢枯骨,野鸦魂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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