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初冬的京城寒夜里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但此时伺候在沈昀身后的杜九却觉得这天再冷也冷不过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
他这是生气了。
果然沈昀一开口便是冷意:准备行李。
公子?杜九有些没有听明白,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沈昀已经不耐烦了:收拾行李,北上,通知她,带她去个好地方。
杜九一愣,在沈昀身后用手指掏了半晌耳朵才敢肯定自家主子说的的确是要北上,他没有听错,而且他也看到了沈昀写在纸上的名字,香香郡主,还要带上她,为什么?
还有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北上了?
如今京城的形势对于公子来说可谓一片大好,他只要呆在京城,不愁不升官。
要是现在离开了,岂不是又要耽搁很多事。
杜九满脑门子疑问,只可惜他到底不敢追问,毕竟现在的公子可不太好相处。
他趁着沈昀甩袖离开后,悄悄地挪到窗前,打开了被沈昀随意扔在桌沿上的纸条。
看到上面有苏青宁的名字时,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嘿,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管怎么样,都能与自家公子牵扯到一起。
以前便罢了,这回居然敢挖公子的墙角,胆子不小,难怪公子会那么生气。
杜三搓磨着纸条,正胡思乱想着,杜九进来看到了连忙提醒:
赶紧烧掉,公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杜三不屑一顾地处理了纸条,与杜九一起收拾行李。
翌日便赶在天光初亮城门刚开之际,三骑飞弛出城门,向北而行。
而此时的苏青宁一觉醒来,已经早早地在为同样早起的曹昆化妆了。
她的化妆道具与女子化脸的没有一点类同之处,多用一些自制的药膏和凝状物,涂到脸上,就能改变人脸的形状和大小。
曹昆原本是个正宗的国字脸,苏青宁给他涂上自制的药膏之后,就将他的脸变成了圆胖脸,原本突出的两颊被补足了,整张脸看着胖乎乎的。
眼睛也由原先的大眼睛化成了眯缝眼。
这种眼睛是最容易化的,而且特征足够明显,最具有识别能力。
哦哟哟,化成这样,我要不是亲眼看着的,恐怕连我自己照镜子都不认识。曹昆对着手里的镜子惊叹。
其实从昨日听陶华宁说起这个化妆潜逃的计划时,他打心眼里是不同意的。
想他曹昆,入仕途二十余载,风雨突变,什么事没有见过经历过,如今却在这一方重镇被人截留,真是可笑又可恨。
但他要是不同意化妆的话,恐怕就真的出不去了。
如此他就没办法把陶华宁给他收集到的黄皮兴通敌叛国的证据送回去,也没有办法将恶贯满盈地他收拾了。
他怎么甘心?
他纵横朝野这么多年,斗败过上任阄党洪八,也协助上任首辅拉下过权臣严忠义,如此他怎么能栽在区区黄皮兴这个庸人手里。
陶华宁对他的时候说得对,忍得一时委屈,怎么地也得把他拉上马来。
不然他枉对大同城的百姓,更愧对皇帝陛下的信任。
几经劝说,曹昆完全同意了陶华宁和苏青宁的化妆潜逃计划,并于一大早就来配合了。
他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坚定地做下去,不能犹犹豫豫,反而误事。
安慰好自己的曹昆,十分配合苏青宁,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化好了。
苏青宁最后在他的鼻子上面点下一个大肉痣的时候,镜子里的人曹昆俨然已经不认识了。
这,这是我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总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可现在他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了。
镜子里面这个肥头大耳,细缝眼睛,倒葱头鼻子,上面还长了一棵黄豆大小黑痣的中年男人真的是他吗?
天啦,这也太神了吧。陶华宁看着曹昆也是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要不是他亲自守着化的,曹昆此时走到街上去,他哪里认得出来。
已经没有先前半分影子了。这何止是化妆易容,简直就是换了张脸。
苏青宁歪着头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陶华宁她需不需要化。
不用,他没有见过你,不用化。陶华宁看看时辰催促着他们可以离开。
苏青宁看了看陶华宁问他为何他不化?
陶华宁笑道:我不走。
为啥不走?苏青宁不解。
她一直以为陶华宁是要跟他们一起走的
陶华宁看向曹昆,按计划他是应该跟他们一起走的,但昨夜他去找曹昆的时候,听他说起有关黄皮兴的证据还有一个重要的没有拿到手,他必须得靠他是二皇子的人的便利接近他然后弄到手才行。
所以这会儿便走不脱了。
苏青宁满心期待一下子落空了。
她要求与陶华宁一起留下来。
陶华宁不同意,让她趁着大同城现在还太平赶紧走,不然再过些日子恐怕想走都走不脱了。
一听这话,苏青宁立刻意识到陶华宁留下来将要做的事情肯定很危险,危险到会让黄皮兴封城,或者追杀他的地步。
知道他有危险,她还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逃离,她咬咬牙说还是留下来陪他。
不行,你不能留下,北狄那个土蛮子还觊觎着你,要是让他知道你在这里,他一定会想法子潜进城里来。到时候你会有危险。
提起呼延协律,苏青宁一甩头发:我才不怕他了。先前不过是他带的人多,后来又是在他的地盘,我才虚与委蛇,他要是敢到大同城来,看我不收拾他。她说着还不觉得解气,用力甩了甩胳膊才觉得心头舒服片刻。
陶华宁轻笑,看着苏青宁白皙秀雅的脸庞,说实话,要不是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太危险,害怕青宁跟着他出事,他是真舍不得让她走。
但是一心为青宁着想的他还是说服了她,以让她把证据带回去,并且护送曹大学士为由说动了她。
听说,你们越早离开这里,把证据送到,黄皮兴就能越快倒台,大同百姓也能越早解脱,而我的处境也会越早安全。
苏青宁被说服了,她虽然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但内心深处也有一片热忱助人,伸张正义的心。
如果她回去能够帮到陶华宁,那么不用他多说她自然也会听从。
为了确保此行百分之百成功,大家分开行走。
化妆成路人甲的曹昆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走在出城的道路上。
苏青宁则刻意落后在他身后几个位置。
出城的队伍很长,守城将士们需得一个个查看他们是否是他们要找的人。
苏青宁远远地注意到今天的守城卫士们手里已经拿上了画像。
他们正在对着排长队的人挨个比对检查。
只是离得远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的画像画的是谁。
她对着站在队伍旁边陪着她的陶华宁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守城将士手里拿的画像。
陶华宁会意,连忙挤到前面去出示身份后,看了一眼,顿时大惊,低着头掩饰好情绪后连忙往后走,走到苏青宁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画像叫苏青宁。
苏青宁一惊,心头咚咚咚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么连她的画像都有了?
她看陶华宁一眼,心里电光火石之间假装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哎呀。她摔出了队伍,半躺在地上捧着膝盖小声呼痛。
陶华宁假装上前询问,顺势将他扶了出去。
苏青宁装作一瘸一拐地跟着他离开队伍,来到城墙边的墙根处,满脸惶急:发生什么事呢?
陶华宁先前不是还告诉她黄皮兴不认识她,她可以随意出入吗,怎么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居然就被人盯上了,连她的画像都有了。
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神思抑郁。
陶华宁已经想通了,提醒她道:大约是呼延协律。
苏青宁一拍脑袋,是了,黄皮兴跟呼延协律有勾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呼延协律经过一天一夜,大概已经回过神来了,推测她可能逃到大同城,所以就找到与他有勾结的黄皮兴画出了她的画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抓住她。
哼,可恶的黄皮兴,他居然苏青宁恨得紧紧握拳,牙根紧咬。
陶华宁刚想安慰她,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一阵强大的掌风袭来,他连忙推开苏青宁,硬着头皮梗着后背迎上去,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的青宁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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