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 这种事情会更正式一点。
……拜访对方家里的长辈这种事。
诺德站在镜子前调整着衣服,不自觉地抿起嘴唇。
有点……紧张。
……虽然他既不是算拜访,也不打算见到悟的长辈。不如说,最好是避开——即使他的男朋友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巴不得当面碰上。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还不来吗~
不是说好晚上来找我?
“晚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晚上”?
啊, 你想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吗?
虽然那样也很不错啦……
诺德来到他的信标身边——所有信标中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那时五条悟正低头按着手机, 荧蓝色的耳坠在夕阳的余辉中一闪一闪, 然后他的男友抬起头,比宝石更熠熠生辉的漂亮眼睛看向他。
接着压低声音,露出狡黠的笑容, 接上手机上的对话,别有用心地说:
“……但我还是希望‘晚上’早点开始。”
隔着一步的距离, 气声却像是直接打在耳边一样鲜明。
不过, 说是这么说,等诺德在周围布上了一圈隔音结界,五条悟又像是从来没有刻意撩拨他一样, 自在惬意地坐在他身边, 伸着懒腰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以说话了, 悟。”诺德对他说。
“嗯嗯。”五条悟放松手臂耷拉在他身上, 心不在焉地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总觉得像是毛绒绒的动物一样, 这时候的悟。
是因为闷得太无聊吗。
诺德顺从本心地抚摸他的大猫,悟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坦诚,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很快十分乐意地靠过来, 索要更多的接触。
他打量起房间。
这是一件和室。房间很空, 要么是从来没有人居住, 要么是主人长期不在, 所以把东西都收进了壁橱防尘。
不过有几个箱子被翻了出来,大概是为了拿里面的漫画打发时间,做这件事的人是谁毫无疑问。
……纸质的推拉门。
“在看什么?”五条悟凑近了问他,“门怎么了?”
“只是觉得这里不太像是一个禁闭室。”诺德中立地说。
“对哦,是我的房间。”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解释,“想喝点什么吗?我也可以叫人送过来。”
……悟的房间。
那又稍微有点不一样。
诺德·弗雷姆稍稍僵住,心底升起些许不管怎么说都太过迟来的、不合时宜的——初次被男朋友邀请进入卧室的窘迫。
“怎么了啦。”五条悟好笑地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在紧张?为什么?”
说着起身,像是拿出零食招待同学的中学生一样,拿了一块羊羹递到他嘴边。
……太自然了,让人不确定这是不是故意的。
诺德小心地咬走那块甜点,对上五条悟的视线——刚刚给他投喂了食物的悟舔了舔手指,无辜地看着他。
是故意的。
“悟……”诺德无奈地开口。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在紧张?”蓝眼睛不怀好意地瞥了瞥,五条悟慢吞吞地说,“……在我的本家,在随时会被我的家长发现的情况下对我……嗯,动手动脚?会有心理负担?”
……这个用词也是故意的。
“不是……”虽然刚才不是,但听到这样的发言之后就无法控制地开始想了,诺德试着转移话题,“说到底,悟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关禁闭吗,我还以为——”
“是哦,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会面壁思过的类型吗?”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五条悟又眼睛一亮,“还是说你在期待这个!——在禁闭室里和我偷偷摸摸地、”
“不是……!”诺德打断那句非常不妙的台词。
“那就不是~”心情不错地放过了他,五条悟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而是把桌上的漫画书推给他,自己也装作规规矩矩地开始看漫画。
只是相互靠着的身体的热度,不安分的换了好几个姿势的双腿,还有时不时碰在一起的手臂,都十分令人分心。
和房间一墙之隔大概就是庭院,窗户虽然关上了,还是被夕烧映得十分明亮,不时也能听到走廊有人经过的声音,和归巢鸟雀的鸣叫。
“悟想走的话也随时可以走吧,这种徒有其表的禁足。”诺德开口问。
“走不了哦,”五条悟习以为常地回答,“立了束缚。”
“为这种事……立了束缚?”诺德停顿了一下。
“是啊,毕竟其他方法也关不住我嘛,”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得意,“我中二的时候可是很无法无天的,别说是普通的偷溜了,从禁闭室轰一个洞跑出去这种事也是会有的。那群老头子早就吸取教训了。”
“悟经常被关禁闭吗?”没有对话中的其他内容发表评价,诺德只是问。
“算不算经常呢……”五条悟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上高专那会多点吧,好像也不多,一年两三次?后来我就不怎么回本家了……啊,你是在关心我?”
年轻的咒术师把最后那句话说得很亲昵,接着就高高兴兴地凑过来。
“但如果只有束缚能控制你的话,一开始就不要立束缚不就好了?”诺德接着问,一边无奈地抓住大猫蹭过来的手。
“嘛……老头子会拿很多麻烦的事来威胁我啦,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的,被烦到了就不小心答应了,比如说这次还——”五条悟说着,想到什么而停了下来,颇为不爽地咂舌,“反正就是很讨厌,什么都会被拿出来说事。”
说着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好像光是提到这个话题就让人觉得厌烦,五条悟叹了口气。
“本来我想气一气那群老头子啦,在他们面前炫耀我的男朋友。”五条悟在他耳边强调那几个字,“……但是一想到他们不知道会对你说什么嘴臭的话就想还是算了,我不想你因为他们觉得烦。”
不管是那句话里略显孩子气的抱怨,还是另外那部分纯粹的关心,都让人觉得很可爱。
诺德给了他心情不佳的男朋友一个亲吻,五条悟十分乐意地接受了。
“悟的脾气很好呢,换我是会生气的。”魔法师柔声说。
“你?会生气吗?”五条悟觉得好笑,一副半点也不信的样子,“脾气好这种评价本身就很离谱了,居然还是你说的,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啊。”
“悟是最强吧?一般来说,所谓的‘最强’不应该更强硬一点吗?”诺德把他的男朋友拉过来,“在我看起来吗?——悟像是一块肉,谁都想上来咬两口。”
“啊,好过分的评价~”五条悟假装不满地抱怨,又放轻声音,“我没有被欺负啦,不用太担心我。”
“明明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用随随便便的借口威胁你?”
“你这样说得我好逊~”
“悟可能觉得无所谓。”诺德柔声说着,“但是悟是我的,我对别人染指自己的——”
也许是散落在地上的漫画和刚晒过的被子带来了过于富有生活气息的暗示,也许是因为五条悟毫无距离感的亲昵态度,总之,诺德一时忘了自己都在说什么。黄昏的和室很安静,太安静了,他迟钝地察觉到过于凝滞的空气。
啊……
怎么……解释比较好呢,怎么收回刚才那句话呢。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五条悟是他的东西,是他的,而不是,不可以是其他任何人能染指的。
海蓝色的眼睛耐心地看着他,没有遣责,也没有表态。
道歉被从选项中划了出去,所以诺德只能勉强地思考,但没有什么可行的结果。
“……不行吗,这个说法。”诺德求助地开口,声音里带了点自己也没察觉的希冀。
“哪个说法?”五条悟不置可否地反问。
哪个说法……是要把刚才的失言再重复一遍吗……
“不回答吗?”五条悟饶有兴趣地催促他,“要对我坦诚一点嘛,现在立刻回答可以给你奖励哦。”
不管是捉摸不定的态度还是触发反射的用词都有些犯规了,但的确很奏效,诺德空白了一下,匆匆地说:“是……说‘悟是我的所有物’的那个说法。抱歉,我有时候会这样想……”
亲吻。
于是诺德后知后觉地发现……道歉的话还是被说出了口。
“为什么会觉得不行?”五条悟意味不明地问。
“……人不是物品。无论谁都是自由的吧,没有能将他人据为己有这样的说法。”诺德移开视线。
“你也是自由的吗?”五条悟故作惊讶,“我以为你是我的呢。”
悟在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总是不像他一样有那么多顾虑。
“我……可以是你的。”诺德轻声说。
“那不就好啦?我也可以是你的。下次先问我嘛,不要擅自想那么多。”大猫放松下来,心情不错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所以,你原本想说什么?”
年长者有些难以思考。
原本?
诺德迟钝地回想,“我只是想说,我并不在意你之外的人对我的看法,悟。所以如果你想向别人炫耀……你的男朋友,我会很愿意,不需要觉得有什么顾忌。”
“嗯……哪种炫耀你会很愿意?”五条悟问询地出声,带着点隐约的兴奋。
“哪种的炫耀都很愿意,”诺德了然又无奈地对上自家大猫十分熟悉的样子,“说到底,悟从今天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想这个吧?”
“啊,暴露了?”五条悟毫无悔意地勾起唇角。
“悟是不太会出声的类型。”诺德同样若无其事地问,“所以,要我撤掉隔音结界吗?”
“哇噢,十分钟之前你还和我说你不喜欢偷情y——”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调侃,明亮的蓝眼睛不着痕迹地瞥向纸门外的人影。
“我是悟的男朋友,这样的不算偷情吧?”诺德理所当然地回答。
纸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这样肆无忌惮向门内窥伺的行为本该让他恼怒,尤其是这是悟的房间。但此刻的诺德觉得别的事情可以优先。他靠近些,在五条悟有所预感的期待目光中,在最后一秒才闭上的苍天之瞳上落下一个亲吻。
门“唰——”地一下愤然关上。
不加掩饰带着怒意的咚咚咚脚步声逐渐远离。
“那是谁?”诺德随口问着。
“嗯……叔父?反正是长老会的老头子。”五条悟睁开眼睛,因为强忍着笑意,鸽羽一样的睫扇轻颤着,“他真的会气炸——不过,不管他们了。”
是和刚才不同的笑意,他的男朋友对他露出亲昵的、诱人的、邀请的微笑。
“继续?”五条悟声音沙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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