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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蒋府游船夜宴
    第二日一大早,叶凤泠带着褚亮、纨娘、石头和月麟,同向师傅和季阳一前一后两辆马车驶向洛阳城门,在城门前遇到等候多时的陆家马车。

    昨日晚间,得知她要翌日启程,陆羽筠气喘吁吁跑来了了心。听完叶凤泠说辞,垂眸想了片刻,陆羽筠表示既然她要即刻回苏北,自己反正也无事,干脆一道出发,他要去苏北转转,还能顺路护送叶凤泠。

    叶凤泠始料不及,想拒绝又寻不到合适理由,她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有做大做强含香馆的心,无论是白家、还是陆家,都是需要好好结交的,不过同行一路,权当游玩好了。

    三架马车前后相连,来到洛阳城门。

    不想往日无甚兵卒的城门,今日立着一排排铠甲府兵,手握银光闪闪的兵枪,威风凛凛。

    “停下。”一个穿着像是小将领的府兵拦下三辆马车。

    叶凤泠从马车里探出头,听着褚亮和府兵交涉。

    “收到上级命令,江南含香馆掌柜柳叶及其随从,涉番波斯国走私案,不得离城。”府兵冷冷道。

    褚亮呆住,回过头看向叶凤泠。

    自家掌柜的脸白了、又黑了……

    半个时辰后,洛阳城另一城门,同样是府兵把守,言江南含香馆掌柜柳叶及其随从车马不可离城,其他人可放行。

    叶凤泠紧紧攥着裙子,冷笑连连,气得脸涨红:“混蛋!无耻之徒!强盗!”

    纨娘翘着手指,觑叶凤泠,轻笑出声:“掌柜的,咱们怎么办啊?向师傅还在等你话呢。”

    叶凤泠深吸一口气,心知无论如何是无法离开洛阳城了,何必拖着向师父他们。她强装镇定:“让向师父他们出发吧,咱们择日再启程。等等,我去说吧。”叹了口气,叶凤泠推开车门跳下马车,走去向师父马车。

    送向师父马车再度来到城门口时,早有一人立在路边,身后不远有白面小厮牵着两匹马等候。

    云锦衣袖在风中飞扬,飘飘逸远,俊美公子立于街头熙熙攘攘的凡尘烟火之中,一切美得像一幅画。

    苏牧野是来为季阳送行的。他朝季阳和向师傅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又自身上拿出一个信帖样的东西,交给季阳,道如果路途中遇事,可拿着这个去官驿衙门,还没有几个官员敢不给苏国公府面子。

    季阳疏朗一笑,拍拍他肩膀,又扭过头望向叶凤泠这边,不知对苏牧野说着什么。

    叶凤泠只看到苏牧野望过来,眉梢挑了挑,面无表情,口里似乎吐出几个字,惹得季阳和向师父都笑了起来。

    纨娘凑过来:“掌柜的,你确定不过去说说话?现在是个哄好人的不错时机呦。”

    叶凤泠冷笑一声,扭头去寻陆羽筠讲话。

    纨娘无奈一叹,朝褚亮、石头摆摆手:看吧,掌柜的要继续作死,我也无能为力。

    送走向师父和季阳后,叶凤泠僵直着身体立在城门楼下,余光里白色衣襟透过寒风,渺渺如仙随风拂动,不待她有动作。那人自顾自登上高头大马,领着洗砚,走了……

    银牙咬碎的叶凤泠,心头发酸,虎着一张脸回到了了心客栈。白灵靠在客栈门口,翘着小脚欣赏自己脚上的粉色绣花鞋。看到叶凤泠马车回来,蹦蹦跳跳来到车门前,笑嘻嘻:“回来了啊,柳叶!”

    叶凤泠沉着脸下马车:“说吧,你做了什么。”

    白灵看到叶凤泠身后的陆羽筠,忙伏低做小,实际暗中松了口气,只要留下柳叶,她不介意做一次小人。她摸了摸鼻子,陪笑:“嘿嘿,人家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赏洛水冬月。多好的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嘿嘿!”

    叶凤泠用力瞪白灵,腾腾走进了了心,月麟一脸害怕地小跑跟着。

    陆羽筠好笑地朝白灵道:“白小姐啊,柳叶可气坏了,一路都没说话。”

    白灵吐了吐舌头,心满意足。

    她昨日回了房间,思来想去,都不能说服自己放柳叶离去。绕着桌子转了好几个圈,贴着门听外面柳叶和陆羽筠商谈明日启程准备,白灵一拍脑袋,计上心头。她悄咪咪叫个白家武士,送一封信去洛阳府,信封上书:苏世子收。里面写着:含香馆柳叶明日启程,同行者陆家玉狐公子。

    今日早晨一睁眼,白灵鲤鱼打挺跳下床榻,直奔大厅,让她意外的是,苏世子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东张西望,盼了又盼,都没看到苏世子一毛钱的影子。

    白灵气得在心里大骂:不靠谱的苏世子!喜欢就要抢啊!再磨叽要面子,媳妇儿就要跑了啊。

    眼看着叶凤泠登上马车,白灵撅着嘴背过身体,不肯告别。哪怕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也不肯回客栈里,坚持守在门口等。

    这不是,就让她等回来了么。

    听完纨娘叙述,白灵拍手哈哈大笑,在心里给苏世子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

    叶凤泠心里憋着气,直接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把月麟也赶了出去。

    陆羽筠淡淡伫立门口,清俊优雅身姿在熙攘的客栈二层极为显眼。白奇走过他,拍拍他肩膀。

    金乌敛起炽热耀眼,沉沉落入天际。夕阳下,悠悠洛水、岸上几多凋零的柳枝,都镀上一层明媚璀璨的金辉……

    十二月十五,申时,洛水之滨。

    这两日光景,叶凤泠和白灵过得当真度日如年。她们一个在屋子里咬牙切齿,猛扎小人,一个在客栈内外跑来跑去,迫不及待。

    连出来吃饭,叶凤泠都有些心不在焉。纨娘笑着打趣:“掌柜的,你若真的想走,何不去找那个人问上一句,我保证,你不用开口,只要往那儿一站,那人立马为你打开城门。”

    白灵古灵精怪地呵呵笑着,挤眉弄眼,在桌子下轻轻踢叶凤泠一脚,被狠狠反踩了回来,疼地她呲牙咧嘴,不敢再随意取笑。

    到了日子,早有蒋府马车等在门外,洗砚立在一辆车下。

    叶凤泠和白灵、白奇走出来时,看到洗砚也当作看不见,冷哼一声,黑着脸拐去另一辆马车。

    到码头时,正值夜风起,日月同辉,悬挂于天,无言淡看人间悲欢。

    最显眼的地方停着一艘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大船,连洗甲板的仆从们都透着一股子矜持和傲气。

    蒋府蒋若若、蒋奉奉并蒋家大老爷等在船头,迎八方来客。

    苏牧野自行在最前面的马车上踱步而下,同蒋大老爷握手言欢、寒暄契阔。蒋若若见到叶凤泠和白灵,欢喜异常,朝她们偏头一笑:“可算到了,等了你们好久。白灵头还疼么?那些药管用不管用。”

    落后蒋若若几步的蒋奉奉在几人面上扫过,落于一处,见那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莫名有些失落。扭头笑着招呼白奇、以及才下马车的陆羽筠。

    说笑间,来到船上。

    从近处看,这艘楼船,甲板之上为二层,虽然只比寻常楼船多出一层,却更为高大,又专门照着豪门大户屋宇的样式,飞檐悬铃,朱梁雕蟠。远远看来,只觉就像一座建在水面上的华厦。

    等进了船舱,更觉奢华,舱中毡毯铺地、鲛珠垂帘,屋顶镶着星辰般的夜明珠充当灯火,桌椅、案几之隙摆满珍奇花卉,芬芳馥郁。叶凤泠注意到,花卉中摆有她在向府会客厅见到过的婀娜百合,这花形状莫名有些熟悉,可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在哪里见过。

    屋里正中主座上设玉案,案几后空空如也。美衣绣服、装束华贵的苏牧野没有坐去玉案之后,反而寻了下首第一张案几,自坐下。

    苏牧野今日表现得有些清冷,不复平日喜笑颜开,下车看也没看叶凤泠,同蒋大老爷寒暄后径自落座,让洗砚给他倒酒,一杯又一杯自酌。

    另外这边,众人陆续到来,纷纷被仆从引至案几之后坐下。

    叶凤泠左边坐着蒋若若、右边坐着白灵,对面隔着宽阔过道,坐着陆羽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感觉总是很奇妙。蒋若若的性格明明是叶凤泠羡慕不已的英武开朗,可她总会觉得蒋若若看向自己时,浑身发毛,这种感觉日趋强烈,在今日达到顶峰。

    宴席临开始,自舱门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声如洪钟的白发美髯老人,正是开国文臣蒋斯卿。

    蒋斯卿坐去主座玉案后,众人才跟着落座,宴席正式开始。

    这场宴席,蒋府请了洛阳城里知名戏班、歌舞伎者,各色歌舞、戏法不一而足。

    叶凤泠面容沉寂如水,双瞳水雾濛濛,湖水一样流动,似一汪乌黑搅碎的星河。她扫视一圈场内,发现并没有那神秘的者者居掌柜,再次觉得蹊跷。自那日向府会客厅一役,再未见其踪影。轻声问身边蒋若若,蒋若若言有些江湖人士和香铺掌柜早在日前离洛,可能者者居掌柜已经走了吧。叶凤泠心里犹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心思流转间,她不可控制地瞥一个方向——那人神色如雪,唇勾丹朱,来者不拒地饮下达官贵人、江湖人士送上前的清酒,偶有空闲,还自端着酒盏去找蒋斯卿敬酒,真正是风流倜傥的狂放之姿。叶凤泠忍不住去看苏牧野的脚踝,似乎已经正常如初,根本看不出来有崴过的痕迹,她扯了下嘴角。

    “柳小姐在看什么?”蒋若若突地问道。

    叶凤泠手里筷箸正稳稳夹起一片清藕,闻言顿了一下,侧身一笑:“没看什么,这船可真好看,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头悬夜明珠。”

    另一侧吃的不亦乐乎的白灵不住跟着点头称赞。

    蒋若若朗声笑道,“这船从设计到装潢、再到布置,全是我五哥弄的。刚造出来时,洛阳城轰动一时,好多富豪搜轱辘打洞要制作草图。你们猜我五哥怎么弄的?”

    叶凤泠好奇问:“怎么?”

    “他和那些想要草图的富豪们说,可以给你们草图,十万两银子。拿到草图后不可再外泄,若是被他发现,要告去衙门,再赔付五十万两。”

    “啊——”叶凤泠挑眉,白灵惊呼出声:“那些人偷偷卖给别人超过五十万两不就行了么?”

    蒋若若骄傲笑道:“五哥让他们都签字画押了,如果被告去衙门,赔五十万两事小,在衙门那里挂上号事大。”

    叶凤泠抿着嘴乐,暗道谁会为了这事跟蒋府作对啊。

    “这可真是……”白灵瞪圆了眼睛,转而噗嗤笑出声,笑意还没完全绽开,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地一僵,撅撅嘴低头吃东西,不再言语。

    蒋若若有些疑惑,心里一动。但她没有再关注白灵,一门心思放在叶凤泠身上。

    “听说柳小姐要回苏北?”蒋若若问道。

    叶凤泠一听,便知道自己那日到城门没走成的事被蒋若若知道了。这就相当于有人邀请你去吃饭,你说不巧,那日我刚好不在家。结果前一日出门被对方看到不说,还没走成。等捏着鼻子去吃饭了,对方凑上来指着鼻子问你,你咋要走没走成呢?尴尬不尴尬。

    早就练就城墙厚颜的叶凤泠放下筷箸,幽幽叹了口气:“哎,可不是。家中外祖父病疾缠身,我的一颗心恨不得立即飞回苏北。”

    “看得出来柳小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知方便问么,您的外祖父所患何种疾病,我家药材、大夫都不少,说出来,也许我能替柳小姐寻一方良药。”

    叶凤泠遗憾地叹气:“无非是一些陈年旧疾,都是很常见的风湿骨痛之症,不是药的问题,实是外祖父年纪大了。”

    她心里暗暗警惕起来,蒋若若似乎在套她的来历。

    苏北不大,有了柳姓,再加上病症,不难寻到柳府。

    蒋若若嫣然一笑:“也是,我家祖父还不是一样。看着身体康健,其实也是一身的小疾。长辈们年纪大了,咱们就算想尽孝,也常力所难及。”

    叶凤泠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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