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媛今日妆扮的格外明丽华贵,湘妃色瑞草云鹤散花掐丝上褂,配着丁香、艾绿重色八幅湘裙,云髻正中簪一朵盛放牡丹花,京都这边正常的牡丹花开放还得一个多月,如今她头上这朵真可以说比宝石金银都要名贵。
水榭里的人,有的还在看高台,有的目光转到了叶凤媛身上,有的人悄悄瞄叶府来的夫人,秦氏和柳氏。
秦氏早就打定主意,万事不管,眼观鼻鼻观心坐的四平八稳。柳氏则有些迷糊,似乎不明白叶凤媛要做什么。
就见叶凤媛耳上金珠摇摇晃晃,人飘然下降,向今上和魏皇后祝酒。
之后,叶凤媛又倒满杯中酒,走到皇太后案几前,盈盈下拜,轻启朱唇。
皇太后淡淡的笑了笑,并没同魏皇后一样,夸赞叶凤媛,但她也不能不给叶凤媛、不给叶府面子,她刚要去拿案几上的酒盏,就听身边执壶宫婢大叫一声——“蛇!蛇!几下有蛇!”——
哐当一声,叶凤媛不假思索扑向了皇太后,案几被她撞翻,皇太后被扑倒……
一条不知从何而来,何时到了皇太后的案几下的青蛇支起蛇头,那双黑色豆粒蛇眼嵌于昂着的蛇头上,正冷冷注视着四周,它顺着案几的锦缎缓缓爬出来……
水榭里骚乱一团。
皇太后很快被飞身闪到跟前的苏牧野扶起来护去身后,除了微微受惊,浑身上下并未受伤,一旁的今上和魏皇后也已经被侍卫们保护好。
苏牧野望着狼藉之中,浑身都是汤汤水水的叶凤媛,目光闪烁起来。
乍一看,叶凤媛貌似也无事,除了她胳膊上同样缠着一条青蛇……两条青蛇嘶嘶吐信,似交换信息,带出危险的讯号。
苏牧野快刀斩乱麻,手指微动,两记白光闪过,两个蛇头顷刻被击穿……
发生了这事,好好的寿宴明显无法继续。南平王和南平王妃大眼瞪小眼,南平王握了一下南平王妃发凉的手,扑到主座前请罪。
梨风苑的人被带上来,技人同手同脚走到死去的两条蛇跟前,哆嗦着翻看过洞穿着珍珠的蛇头,回复说这不是它们带进来的青蛇,蛇无毒,但牙齿还在。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和蕙郡主那边传来尖叫声,她扶着的叶凤媛软若风中残花,忽忽悠悠飘到了地上,这才看出,叶凤媛被青蛇咬在胳膊上,小小的伤口呲呲冒着点点殷红鲜血。
水榭是待不了了,无关人员被送出南平王府,只剩下了相关相近的几家人。今上和魏皇后、皇太后移驾南平王府正殿。
送人出门空袭,三皇子拉着手足无措的南平王世子,急声:“怎么回事,不是你和皇叔一块看着的么,怎么还能多出来两条蛇?”
南平王世子内心抹汗,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南平王怕出事,专门拉着他一块检查梨风苑戏班所有人及所有道具,确实就是一条青蛇啊,哪里又跑出来两条!有人在搞南平王府啊!
先是看杂耍看出来带着番波斯国宫廷秘毒的箭横空飞出,再是看青蛇传看出来两条没拔牙的青蛇……乖乖,南平王府面临建府以来最大的危机!
等陪着南平王世子送走宾客,三皇子和南平王世子一起走进南平王府正殿时,恰逢魏皇后领着一众宫侍宫婢脸色难看的往外走。
原来,太子妃陈氏受到惊吓,早产了!
生是不能在宫外生的,魏皇后让人抬着陈氏匆匆回宫,留今上和皇太后解决这里的事。
三皇子、南平王世子又恭送魏皇后,再度进门时,看清正殿里除了皇家人,就只剩苏国公府、叶伯爵府、太子妃陈氏娘家以及南平王府的主子们。俩人听到太医院李院判正说到叶四小姐的情况。
“……叶四小姐的身孕不到两个月,男女还摸不出来……”
南平王世子脚下一顿,差点儿没脸着地磕下去,他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三皇子,三皇子也正瞠目发愣。南平王世子心跳加快,忙踢对方一下。三皇子立刻低下了头。
两人站去苏牧野身边。
“嗯,所以说叶四小姐被青蛇咬伤没事,反而是身孕不稳。呵呵……没出阁没定亲的闺秀小姐,从天而降了两个月的身孕,这真是奇闻一件了。柳氏,你知道此事么?”皇太后轻轻笑了。
南平王世子和三皇子进来前,李院判刚给叶凤媛处理完伤口,回来通报叶凤媛的情况。叶凤媛怀有身孕的消息前脚从李院判嘴里说出来,太子妃陈氏肚子后脚就疼了,紧接着羊水就破了。前后之连贯,不得不让人感慨——所谓姐妹情深,是不是也代表着缘分浓厚,一个孩子上身、一个孩子临盆。
在问柳氏时,皇太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她还要看看几个人的反应。
柳氏哪里还有刚才魏皇后夸赞叶凤媛时的狂妄傲气,茫然推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叶凤媛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不光她想弄清楚,其他人也想,比如皇太后、比如今上、比如太子……
对于太子而言,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他无从插手、插嘴。
时间拉回到大家迈步来到正殿时刻。
彼时,叶凤媛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来到正殿。昭阳公主一进殿,不等皇太后坐下,就立到了皇太后膝前,恳请皇太后看在叶凤媛以身涉险在青蛇嘴下救出皇太后的情分上,好好奖赏叶凤媛,不然会让叶府、让叶老爵爷、叶老夫人寒心的。
这话听的屋里许多人嘴角直抽,叶凤媛和苏牧野在救皇太后的功劳簿上一半一半吧。
不光昭阳公主恳求,一直扶着叶凤媛的和蕙郡主也抻皇太后的袖子,哀声求着,她说的话更叫人难以拒绝:“皇祖母,阿媛从来就是这种舍己为人的性子,以前救过我,后来还救了皇后娘娘,都是明证。她不光至公无私,还从来谦逊克简,最难得的,一身才气纵横,平日里不光教我写诗作画,也会陪我下棋弹琴……这样完美无缺的人,这次为了救您,被那么恐怖的蛇咬了一口,不值得你奖赏一番么?”
“是啊,阿媛还总劝我,要好好读书习理,叫我不能任由性子来……皇祖母,阿媛现在就缺一门好亲事,您抬手的事,正好还了这份人情啊。”昭阳公主毫不客气地开口,“再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多难得的一件事。祖母不总是教导我,要慈悲为怀么,给阿媛赐婚,就是慈悲!”
明明清辉映亮了殿内物、人、景,皇太后心绪起伏,并不作答。
魏皇后看一眼垂着眼帘不开尊口的长乐长公主和南平王妃,讥诮之意闪过飞睫。她满是慈爱地望着柔柔弱弱却还坚持着坐在这里的叶凤媛,跟皇太后打商量,道她和叶四小姐投缘,宫里陈氏也喜欢叶四小姐的脾气,叶四小姐还是昭阳公主的伴读,不如将叶四小姐聘进宫来,给宫里添添喜气。
聘进宫,肯定不是三皇子,那就是聘进东宫了。
皇太后目光如电,冷笑了一声,她看出来了,自己不给话,叶凤媛是说什么也不走的,别看人楚楚可怜坐在椅子上,任胳膊上的伤口流着血,说客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应有尽有。皇太后按捺了一下,才能心平气和讲道理。她的道理就是太子妃陈氏还未生产,此时赐婚叶四小姐,昭告天下东宫迎娶侍妾,对陈府和百官都是一个考验,不合适。
今上听了也觉得皇太后考虑的全面。
魏皇后沉默了片刻,不死心道:“其实这倒不算什么,只要……”不待她说完,太子妃陈氏就扶着宫婢站起来了。她的肚子太大了,根本跪不下去,只得站着对皇太后陈情。
“皇祖母爱护,贞娘铭记在心。正如湘君所言,阿媛现在就缺一门好亲事。我素来同阿媛好的一个人一样,如果能有阿媛来宫里跟我作伴,也省了我日日的期盼。到时候,母后有人说知心话,湘君有良师益友,殿下多一朵软花解语,就是我,也增添了一位帮手。从我嫁给殿下那日起,我就知道殿下是胸怀天下的人,身为皇家的媳妇,必须有这样的自觉,那便是以殿下的需要为需要,以殿下的未来为未来。我、以及陈府都是殿下的臣子,更是冯氏的臣民。还望皇祖母答应,给阿媛赐婚吧。”太子妃陈氏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
在她说话时,没有走的陈氏大夫人,即太子妃的母亲,几步走到殿前,跪在陈氏身后应声,道陈府对此绝无异议。
皇太后被堵的哑口无言,心沉到低儿。她看了一直立在太子身边的苏牧野一眼,沉吟道:“如此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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