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听出立文博士话里的意思,觉得不可置信。他知道以前张庆阳曾经使用微生物标本迷惑过一个男孩子,间接害死了叶落。
想到这儿,他快速起身,拉起自己老恩师的胳膊转着圈细察了几个来回,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
曦文在一旁轻轻拉住宋清河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立文博士望着曦文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对这个女娃儿十分好奇。
“我的人告诉我说,你不是当年的那个何曦文,可是现在看来,你是早就回来了啊!也不知道我现在把沈慢家里藏着的那位故人绑到这里来,对你还有没有实质性的威胁了?”
曦文听到自己被立文博士当众戳穿身份,别扭地看了一眼宋清河,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你甭看我那位老老实实的学生了!这段时间,你这身份瞒他瞒的这么苦,我差点儿都不知道到底该绑他们俩当中的哪一个,才能真正威胁到你!”
立文博士捏了一把下巴上那一小撮深灰色的胡须,似是在等待曦文做决定。
曦文皱着眉对立文博士道:“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受人威胁了,尤其是威胁我的家人!”
说着,她张开一只手直冲着立文博士的脸,想亲手掰开他的脑壳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肮脏污水。
宋清河看了看自己的恩师,再看看曦文,本想出面制止,又担心因为自己的一念仁慈导致混乱的下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先好言相劝道:
“老师,我虽然不知道您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但我手里有您曾经宝贝的东西,如果可以交换,我愿意把它拱手送给您……”
宋清河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曦文的手拉下来,以免她误伤了立文博士。
“你是指你手里的那块牌子?”立文博士眉毛一抬,饶有兴趣地望着宋清河手上的东西。
宋清河举起那块牌子,好让立文博士看清楚那上面的编号:
“老师,这是沈慢窃取到斯谭的月光石之后,特意去银行为这块石头开了一个保险柜,我手里这块牌子,就是开保险柜的钥匙!”
“真的?”
立文博士不禁仔细看了几眼,发觉宋清河手里拿着的,确实是一把由银行专门刻发的类似信物的东西,只要带这个东西去银行,就能直接取走保险柜里的月光石。
立文博士刚一抬手,宋清河瞅准时机,机警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将钥匙塞进曦文的口袋里。
“怎么?你!”
立文博士教导宋清河多年,深知他的脾气习性:他将这枚宝贵的钥匙塞到何曦文身上,一来是防止自己用沈慢那样的伎俩炸伤何曦文;二来,他定是铁了心要自己去当这个人质,不愿意让何曦文跟于斯谭两人犯险。
虽然一朝翻脸,但多年的师生情谊还是令立文博士心软了一刻。
“清河,今天只要你把这个钥匙交给我,让我带着月光石回去完成一场终极实验,以后我一定会保你在普华顺顺利利做到副院长的位置!不止是在普华,无论你想去哪一家医院或者研究所,我都能帮你确定至高的地位!”
宋清河失望地摇了摇头,对立文博士道:
“老师,真没有想到,您年过古稀,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而我作为一个晚辈,以后的路那么长,却对这种远大前程毫无留恋。那是因为,我做一件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宋清河说完这些,默默地抱起肢体早已僵硬的可可,带着曦文,准备撤回到方才卡车开过来的那条公路。
那个地方如果能有幸拦到车,可以直接通往市中心。
立文博士当然不会轻易让他们走。
他伸手向后面那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再次将这三人团团围住。
接着,每一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只爆破包。
宋清河不禁扬起唇角冷笑了一声,安静而绝望地看着立文博士道:
“我就知道沈慢一个人折腾不出这种东西。也对,您既然能腾出手来指导张庆阳做实验,当然也能顺便指导一下沈慢,好让他们俩联手将这个北区搞得乌烟瘴气!”
立文博士听罢宋清河的话,自觉脸上无光。他自知在宋清河心里,自己一向是德高望重的仁师,一度为了修身养性抛弃现成的功名远赴西藏。
殊不知,自己竟有如此丑陋的一面,且在西藏多年,名义上是潜心研究佛学,甚至拜了当地一位有名的仁波切为上师,而暗地里却是偷偷躲起来做那场违背人道的终极实验罢了。
想到这里,立文博士觉得脸上挂不住,一言不发地再次冲那些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他自己则背过身去,不想看到那种悲惨的场景。
其中一位戴着面罩的男子走上前去,一把拉过宋清河,将爆破包安置在他手臂上,随时准备爆破。
曦文一急,回头抢过两个爆破包放到自己胸前,冲立文博士喊道:
“老头儿,你的人要是敢伤害老宋,我就陪着这把珍贵的钥匙灰飞烟灭!”
立文博士斜着眼看了过来,挑着嗓门回应了一句:
“没有这把钥匙,难道就没有其它方法取月光石了?”
宋清河挣开那名面罩男的手,对立文博士道:
“确实有其它的办法可以去银行取到月光石,可是,只有这把钥匙上有银行的关联信息!如果这把钥匙没了,你需要把全北区的银行跑个遍,到时候,警署的人一定会盯上你!”
立文博士仔细想一想宋清河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钥匙一丢,需要向银行提供各种身份证件,可若是自己不知道是哪个银行,一通乱问,那就真的太蠢了。
他伸手示意那些人都退下,径直走到曦文跟前夺下那两枚爆破包,冲宋清河扬声道:
“何曦文我可以暂时放过,那么,你呢?清河,我现在就让这姑娘选一下,今天到底请谁跟我回去,是你,还是于斯谭?”
曦文自然是难以抉择,一时之间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立文博士见状,刻意接二连三的催促,好逼迫她做出下意识的决定。
“姑娘,如果你选的是于斯谭,那我可得着人去沈慢家将他接回来,一来一回,路上很耗时间的,你可别耽误事儿!”
宋清河看着曦文痛苦的样子,一句话都没说,只安安静静地用目光鼓励她尽快选一个人出去。
“我……我选……”
曦文闭了下眼睛,好让酸涩的眼球舒缓一下。
立文博士胜券在握地等待着曦文的答案,像等待大奖揭晓的神经质一般。
“我选……你!”
曦文的瞳孔疏忽收紧,伸手硬生生地将立文博士高高举起,然后腾出一只手将爆破包按在他的腹部。
她环顾了下四周,那些包抄过来的人已经傻了眼,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们这些人听着,我数到三,全部退到你们刚刚埋伏的位置!一,二……”
那群人慌了,没有想到曦文真的开始数了,而且毫无停顿。为了保障立文博士的安全,他们不得不乖乖听从曦文的安排。
曦文眼看着那群人模糊的背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杂草丛中,心里松下一口气,将立文博士慢慢放了下来。
“得罪了,博士!待会儿还得委屈你陪我们等到车为止!”
曦文知道立文博士作为宋清河的恩师,尚有复杂的感情基础,于是有意留下他一条命,等着宋清河来亲自处置。
就这样,宋清河抱着可可,曦文驱赶着立文博士,四个人一摇一晃地在没腿的杂草中艰难行走着。
宋清河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没过多时,有一辆白色的车缓缓停在几人身侧。
“老宋,这是……”曦文疑惑地望着宋清河道。
“朋友的车,先上去再说!”
宋清河说着,将曦文安置进车里,勉强把可可平放到后座,自己独自坐到副驾上去。
“老宋,那他怎么办?”
“谁?老师?”
宋清河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车窗外,肚子上绑了两个爆破包的立文博士,一时之间竟然心软了。
“要不,我们先带他……”
曦文听着宋清河可能要犯错误,立刻眼疾手快地将立文博士身上的爆破包撤下来扔到一边,紧接着把他往远处一推,朗声道:
“再见了老头儿!辛苦您老人家自己走回去吧!”
曦文说完,催促司机赶紧离开,以免立文博士捡起那两个爆破包过来毁坏车辆。
宋清河从副驾上回过头,脸部被座椅硌得鼓起来一块,猛然一看煞是可爱。
“曦文,你什么时候沾染了安娜的性子了?”
曦文抿嘴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可可,对宋清河道:
“我有她的记忆,她也有我的记忆,也许,以后不要分得那么清楚,彼此会更好过一些。”
宋清河望着她佯装乐观的模样,深知她心里对可可有愧,对于斯谭有愧,对二叔有愧,对自己更有愧,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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