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世向四处张望一下,最后从一旁的柱子处,发现了自己的师兄。
步香辰的身体从柱子里钻了出来,盘腿坐在地上,喘了一口粗气,伸手揉了揉后脑勺,嘴里说道:“虽说换了假身,头部还是感到了疼痛。胡启川的这个金保镖,确实有些法力。”
说话间,从爬山虎藤的内部,伸出来一把金灿灿的匕首,从上到下,划出一道整齐的口子,夜叉鬼从里面钻了出来,伸手扣自己的咽喉,吐出许许多多的绿色植物。
夜叉鬼手指步香辰,破口大骂:“亏你还是落枫观的观主,与人对决,动不动就会用假身逃走,敢不敢正面比拼一下,实力不济,怎么开山门,立道观?”
步香辰听闻此言,眉毛登时立了起来,“嚯”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迈大步走到夜叉鬼的面前,飞起一脚,将夜叉鬼踢翻在地,骑在它的身上,左右开弓,不住地往夜叉鬼的脸上招呼,打了一阵,觉得心中恶气渐消,跳了起来,往夜叉鬼的身上啐了一口唾沫。
夜叉鬼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已经被拳头打平了,从远处看,好似脖子上顶着一个洗脸盆。
夜叉鬼哇哇大叫,不住地拍打自己的脑袋,金子本身就是一种极软、极容易变形的金属。
夜叉鬼拍打了一阵,五官这才恢复原样。
“还敢小瞧贫道吗?”步香辰捋着胡子,问道。
夜叉鬼不答,围着步香辰开始转圈,越跑越快,越跑圈子越大。步香辰摆个防御的姿势,静观其变。
夜叉鬼一边奔跑,一边寻找机会,眼见着绕到了步香辰的背后,一伸手,丢出三支金钱镖。
老道听闻身后恶风不善,知道暗器打过来,闪身躲过,三支金钱镖贴着步香辰的鼻尖飞了过去,力道奇大,整个金钱镖,全部嵌入墙壁之中。
步香辰摸清了夜叉鬼的套路,从地上捡起志不达丢下的两个判官笔,攥在手中,目测夜叉鬼转圈奔跑的运动轨迹,瞅准机会,将手中判官笔丢出。
夜叉鬼在飞速地奔跑之中,一不留神,踩到了判官笔,身子登时失去了平衡,在半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一次把脑袋摔成了大饼。
夜叉鬼躺在地上,缓了半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四处张望,一眼瞧见那根判官笔,捡起来,对准自己的脑袋,左敲两下,右敲两下。最后,勉强恢复了圆形的脑袋。
夜叉鬼面向步香辰,嘴歪眼斜地说道:“老道,你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我知道,这样杀不死你。”步香辰说道:“接下来,贫道可要使出必杀技了。”
“你待怎样?”夜叉鬼底气不足地问道。
步香辰不理他,从腰间摸出酒葫芦,打开葫芦口,摆着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从葫芦里飞出一支水柱,好似喷泉一般,飞到半空中,向四周喷散,一粒粒水珠,悬在半空中,渐渐形成一团团雾气,雾气渐渐汇集在一处,形成了一团脸盆大小的乌云。
从乌云中,出现两个一寸多高的玩偶,左边的玩偶生着双翅,蓝脸,鸟嘴,左手锤子,右手凿子。右边的玩偶,是个徐娘半老的女子,手中托在一对银光闪闪的镜子。
夜叉鬼抬头望见半空中的一对玩偶,登时吃了一惊,原来这对玩偶竟然是缩小版的雷公电母。
那片乌云飘飘忽忽,移到夜叉鬼的头顶。
雷公将手中的锤子与凿子往一处一碰,一声闷雷在夜叉鬼的头顶炸开。吓得它“妈呀”一声,险些摔倒在地。
此时,电母将手中的两面银镜对准夜叉鬼,用力一抖,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正中夜叉鬼的头颅。
夜叉鬼惨叫一声,抱头鼠窜,围着摄魂楼的三层,东躲西藏。那片脸盆大小的乌云,悬在半空,紧追不舍。一会儿一声闷雷,一会儿一道闪电。劈得夜叉鬼不住地哀嚎。
挨过十几道闪电之后,夜叉鬼终于倒地不起,仰面朝天,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此时,从那团乌云之中,走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龙人,趴着云头,向下面观望了一阵,之后,那小龙人脱下裤子,在云端撒了一泡尿,龙尿散落在半空中,化作淡黄色的雨水。雨水打在夜叉鬼的脸上,夜叉鬼“哼”了一声,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有劳三位仙师。”步香辰冲半空中作了个揖。
雷公、电母、小龙人微笑着还礼,之后,消失在云中,那片乌云重新变成酒水,散落了一地,空气中,酒香四溢。
“师弟,带口袋了吗?”步香辰踢了踢夜叉鬼的尸体,对身边的段成世说道:“这堆黄金,带回落枫观,够咱们重修道观了。”
段成世喜出望外,脱下道袍,将夜叉鬼的尸体裹好。
“一百多斤黄金,背在身上,不沉吗?”步香辰问道。
“这是黄金,不是石头,我背在身上,不但能走,而且能跑。”段成世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好似笼屉上的包子。
“你小子不会背着这些黄金,还俗回家,娶媳妇去吧?”步香辰挤兑自己的师弟。
段成世认真地想了想,很严肃地说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女人只能给我**上的愉悦,你却能给我精神上的快乐。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步香辰听了此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在洗澡的时候,你离我的屋子远一些。”
师兄弟一阵调侃之后,步香辰沉着脸,走到胡启川的面前,冷冷地说道:“放了我徒弟的三魂七魄,说出那个女人的下落,放你一条生路。”
胡启川瘫坐在太师椅上,并不慌张,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细细的品味,之后,开口问步香辰:“师侄,我且问你,有了这千两黄金,你有何打算?”
步香辰听他这么问,思索片刻,说道:“拿出一百两黄金,将落枫观的里里外外修缮一下;拿一百两黄金,建一座学堂,招募附近的寒门学子,来学堂读书,我的大师兄张茯苓可以做教书先生,学得好的,逢年过节,发一袋米,一袋面,一片肉,一篓油,拿回家去,供养父母;将来如果能把南山师兄寻回来,再拿出一百两黄金,建一座医馆,看病赊药,救济穷人,再拿出四百两黄金,在落枫观附近,买百顷良田,招募那些无地的流民,来种庄稼,三成的粮食交给道观,七成的粮食,供他们养家自用。”
“还剩三百两黄金,如何安排?”段成世双眼放着光芒,兴冲冲地问师兄。
“剩下三百两,建一座藏经楼,收藏天下的道学经典。你来做楼主如何?”步香辰笑吟吟问道。
段成世感慨道:“若真的如师兄这般安排,不出百年,落枫观必成天下名观。”
“如此看来,我的师父,你们的师爷真是高明之极啊。”胡启川感慨道。
“你说什么?”步香辰眉头紧锁,问道。
胡启川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当年,我的父亲就是开赌场的,在生我之前,已经夭折了六个孩子,第六个孩子,活到六岁,体质孱弱,成日里靠中药维持,他在世的这六年,抓中药花了二十八两银子,之后,便一命呜呼。后来,一个游方道士来到我家,对父亲说,你之前的这六个孩子,都是讨债鬼,他们的前世,都是被你所害,这辈子,找你讨债而来。父亲仔细想了想,六年前,他因为讨赌债,逼死一个农民,那个农民脖子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而他的第六个孩子,脖子那里也有一块黑色的胎记,而且,他正好欠了父亲二十八两银子。从那天起,父亲金盆洗手,关了赌场。那个道长想建一座道观,父亲就捐出了所有的家财,才有了今日的落枫观。”
“难道说,师叔说得那个游方道士就是我们的师爷——景元子?”段成世开口问道。
“正是他老人家。”胡启川继续说道:“父亲散尽了家财,便有了我,在我降生的那一日,师父来到我的家中,看到了我,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怎么来此处投胎?
父亲听了师父的话,有些恐惧,问道,道长,这个孩子怎么了,有什么不祥吗?
师父说,世间有三种陷阱,分别是黄、赌、毒,专坑害迷途之人,淘汰那些勉强为人的人,你这个儿子,眉宇间带着煞气,将来,死于他手之人,不计其数。
父亲十分恐惧,问师父道:我儿子伤人性命,会损阴德吗?
师父说道:他这一生,带着使命来得人间,害死一百人,便可以回阴司交差。这孩子的命过于阴毒,呆在父母身边,可能会伤及你们的性命,不如随贫道去,做个道士吧,对你们,对他自己,都好。
父亲思前想后,答应了师父的提议。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进了落枫观,这么多年,跟在师父身边,他从来不教我法术,我发现,我从小就对赌术情有独钟,简直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十年前的一天,师父将我叫到他的屋中,给了我十个玩偶,就是方才你们兄弟二人打倒的那一帮。教给我操纵的咒语,最后,将那个金夜叉交给我,特意嘱咐,这个玩偶具有招财的功能,你赚到钱,就买些金箔,包裹在夜叉的外边,我听了师父的话,这十年,只要有钱,就换成金箔,包裹夜叉,那个夜叉像刚到我的手中,只有成人食指一般大小粗细,十年,我赚了千两黄金,大部分都给了那个夜叉玩偶,今日仔细想了想,师父这般安排,并不是为我着想,他只是不想让落枫观断了香火。也罢,也罢,十年到头一场空。这十年,我开的赌场,害死的人不计其数,赚到的钱,尽数又回到落枫观门人的手中。我……死也无憾了。”
“钱财这东西,本来就是流动的。”步香辰缓缓说道:“古语云,富不过三代,财富的属性就是从一个家族流向另一个家族,从一个群体流向另一个群体,太富的人,难免骄奢淫逸,一个败家子可能一夜之间败光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富,太穷的人,难免穷凶极恶,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也许就会铤而走险,一夜暴富。”
“这千两黄金,交到你的手中,我也就放心了。”胡启川脸色惨白,生无可恋地说道;“杀了我吧。我在这世上,再无牵挂。”
“放了我徒弟的三魂七魄,说出害死我小师妹的那个贱女人的下落,便放你一条生路。”步香辰说道。
胡启川冷笑一声,说道:“有本事,你来问死人吧。”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苦笑一声,说道:“一棵小树苗,生长十年,长成一棵大树,却被送去造纸作坊,做成了只能在茅厕里使用的草纸,这么想想,人生还有什么悲哀的事情呢?师父,景元子,原来这十年,你一直在利用我。我恨你。”说罢,匕首一横,抹了脖子,尸体栽倒在地,血流如注。
之后,胡启川的魂魄从他的尸体中慢慢飘出,立在步香辰的面前。
步香辰一声轻叹,从袖中摸出那座小巧玲珑的宝塔,托在手中,只见那宝塔一尺多高,分为七层,每一层雕梁画柱,甚是逼真。宝塔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乳白色的佛骨舍利,借着月光,发出淡淡的光芒。
步香辰将宝塔随手一丢,落在天井当中,他双手结印,念动三宝真言,只见那宝塔渐渐地变大,到最后足足长到一丈多高,第五层的塔门打开,从里面刮起一阵怪风,将胡启川的魂魄被吸了出来,卷进宝塔之中。塔门关闭,宝塔渐渐变小,恢复到先前模样。
步香辰捡起宝塔,透过小窗,向里面观瞧,却见塔中是一片金山银海,胡启川一个人躺在无数的金钱上面,狂笑不已。
步香辰将宝塔揣入袖中,从茶几上托起那颗人头保险箱,摆弄半天,说道:“这个该如何打开呢?”
“师兄,看我的本事。”段成世自告奋勇,从步香辰的手中取过人头。
“你能打开这个?”步香辰又惊又喜。
段成世说道:“在骸骨陵面壁了十年,我研究过西洋的八宝机械,对于打开这个玩意,还是有些信心的,须知,任何一个事物,都有它的运行原理和操作法则。我只要推演一阵,就可以打开它。”说罢,段成世从怀中取出笔墨纸砚,在纸上写写画画。步香辰立在一边,看他在纸上写出了大篇的算式,画出了许多的图形,最后,段成世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磨得锃亮的乌龟壳,将三枚崇祯通宝丢进壳中,摇晃一阵,丢出一卦,从纸上写出了卦象,又是一阵推演。
步香辰立在一旁,干着急,帮不上忙,眼见着窗外天边出现了一抹淡红色,马上天色就要放亮,张青寅的魂魄再不救出来,徒弟的性命堪忧。
“成了。”段成世忽然一拍大腿,用毛笔在纸上圈出一个看不懂的符号,兴冲冲地说道:“打开这个保险箱的机关,就在它的左眼睛处。”说罢,老道伸手在人头的左眼处重重戳了一下,只听人头内部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之后人头张开嘴巴,冲着段成世,吐出一团蓝色的火焰,待火焰散去,段成世满脸黝黑,头发冒着浓烟,浑身散发着一股烤肉的芳香,老道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师兄,看来,我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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