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彻底放晴,前方军队已经驻扎在了一小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朝露晶莹。
夏荨尔哭哭啼啼个不停。
她胳膊上还有小腿上都是树枝的划痕,火辣辣的疼痛让她难受的直哭。
纳兰玦才安顿好一切,转过头来又安慰夏荨尔,他带兵打仗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哄女人这事实在是不拿手。
“荨尔,不然你还是回去吧,前方路途只会更加艰险,你这副千金之躯没办法承受。”
夏荨尔红着眼圈靠近他,“荨尔没事,为了王爷,荨尔什么都可以承受,只是希望,王爷可以多多怜惜荨尔。”
九项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那您何必跟着呢,打仗又不是儿戏,我们王爷那里还有心思来照顾你?”
一天天的娇气的要命,冷了不行热了不行,渴了不行饿了不行,吃的不好还不行。
跟朵养在室内的花似的,那么娇贵,那一定要跟着过来干嘛,给别人添堵不是?
夏荨尔对九项这话自然是生气的,可她又不能当着纳兰玦的面表达出来,只能可怜巴巴道:“荨尔没有那个意思,荨尔只是想要多看看王爷,并不想要给王爷添乱。”
还不是添乱?
要不是因为她,军队早就赶到袁州了,那里还会像现在这样遇上这糟心的泥石流,还害得不少人受伤。
搞得现在军医都不够使唤了,军中上下怨声载道。
“求求王爷别赶荨尔走。”她小心翼翼的来到纳兰玦身边,“荨尔的伤没事的,荨尔可以忍受,只求王爷莫要嫌弃荨尔。”
纳兰玦这些日子脑壳痛的紧,他不辨喜怒的看向她,“若是执意如此,本王便不在规劝,但是到了袁州,你必须听本王的话,不得离开本王一步。”
夏荨尔心中一暖,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忙不迭的点头:“荨尔知道,多谢王爷。”
纳兰玦看了眼她胳膊上的伤口,到底没狠下心来,他对九项吩咐:“找个医师过来给夏小姐包扎伤口。”
九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现在的医师都忙着救治那些受伤的士兵,哪还有空余的出来治疗夏小姐的擦伤。”他扫了一眼,有些印记已经变得很浅了,仿佛再眨巴眨巴眼睛,那伤口就会愈合了。
“属下把药拿过来,夏小姐自己包扎一下吧。”
夏荨尔脸色变幻莫测,她气恼的瞪了九项一眼,却碍于纳兰玦在场,只得装的大度一些,“九项说的极是,我这伤没什么的,并不累及性命,只是王爷,荨尔毕竟是女子,若是身上落下什么疤痕,到底是……”
“不必多说,九项,按照我的吩咐去办。”
九项敛了那副神色,恭敬答道:“是,王爷。”
夏荨尔眼眶濡湿,起身谢恩:“多谢王爷,是荨尔给大家拖后腿了,荨尔内心难安,等日后稳定下来,定要向大家赔罪。”
纳兰玦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朝她露出个疏离的微笑来,“你先好好休息吧,本王还有事情要忙。”
夏荨尔知道不能在多加纠缠,否则会适得其反,她抹了抹眼角,朝着他福了福身,“多谢王爷怜惜。”
纳兰玦大步离开,到了林子深处才堪堪停下,他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捏了捏眉心。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玄甲军乃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袁州山头的那批匪类底细不清楚,便被皇帝派来围剿,这明摆着是拿他们当靶子用。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士兵送死。
他抵着树干,视线微微一偏,便看到了迎着夏风奔跑的人,她肩上落满熹光,两鬓的软发随风扬起来,透着无尽的朝气。
纳兰玦那些烦躁之意在看见他的那刻突然烟消云散,眼底的晦暗变得柔和,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疯狂上扬的嘴角。
凤云曦背着药箱,穿梭在受伤的士兵中间,不知疲惫的为他们治疗。
她私下性格随和,十分好说话,也十分爱笑,虽然自己是王妃,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跟他们说说笑笑之间就将他们的伤口给包扎好了。
短短几日,赢得了众人一波好感。
“凤医师,我这……有问题。”人群中有人举手,带着惬意的笑。
凤云曦也没脾气,噌噌噌过去,“你那里不舒服?”
士兵之间漾起打趣善意的笑,“你小子怎么回事,凤医师可是男子,你想女人了也不能专门喊凤医师啊。”
人群之间哄堂大笑。
凤云曦也不恼,顺着他们话茬说:“兴许是看我长得英俊吧,没事,等到咱们凯旋归来,荣归故里,我给你们说门亲事,要不要啊。”
“要,怎么不要!”那士兵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说的我就要。”
凤云曦笑的露出八颗小牙齿,分外可爱。
纳兰玦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看着凤云曦的笑脸出神。
她好像从来没对自己这般笑过。
一瞬间,莫名有些酸涩感。
九项循着笑声找过来,“都笑什么呢?”
九项过来,众人笑声瞬间止住,面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九项侍卫。”他们不住往九项身后看,生怕看见纳兰玦的身影。
九项?
凤云曦的脊背瞬间僵直,她不可思议的向着后面看去,在看清九项的面容时又是一愣。
九项跟他们打趣几句,这些人都散开,九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忽然道:“你是医师对吧?”
没办法了,其他的人都走不开,只能对着王妃装傻了。
凤云曦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仅是男装,脸上还乌漆墨黑的,九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她点点头:“不错。”
九项抓住她的手臂,“你跟我过来,这有位病人需要你医治。”
都是女子医治起来也方便,再说了,王妃脸上都是泥又是男装,夏荨尔应该认不太出来。
应该没事。
九项自己给自己打气。
凤云曦被带到那唯一一个茅草屋的时候,还以为是纳兰玦受了伤,结果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女子香粉味。
她神色一怔,等夏荨尔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映入她眼帘时,这些天的好心情忽然被破坏的彻彻底底。
果然,这两人一刻都离不开,去前线打仗都必须要把自己的小情人带上,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多余的。
她心中自嘲的笑笑,跟着九项进去了。
九项将她带进来,“夏小姐,这是随行医师,是给您来治伤的。”
眼下纳兰玦也不在,夏荨尔冷冷的应了一声,将自己的衣袖给挽了起来。
凤云曦不声不吭的过去,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叹了口气,将药膏瓶子放在木桌子上,“伤口不深,涂点药膏便可以了。”
夏荨尔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她皱着眉,“你这药膏管用吗?万一要是擦出问题怎么办?还有我这身子不能落疤。”
凤云曦也拧了眉,“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
正好,她还舍不得给她用。
“你这是什么语气?”夏荨尔也不乐意了,“我不过就是多问几句,你个小小的医师怎么这般狂妄。”
九项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他暗道不好,上来就想打圆场,“哈哈哈,那个这位医师你把东西放下出去吧,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夏小姐这是药膏,您看着自己抹哈。”
凤云曦一刻都不想多待,听了这话转身就走,谁知道夏荨尔却不依不饶的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夏荨尔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有些不痛快,“你这人怎么没有礼貌,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我乃丞相家小姐,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跟我甩脸子看。”
夏荨尔受了伤,纳兰玦也没多少安慰她,对她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淡,她心中本就不舒服,眼下这个脏兮兮的东西居然还对她甩脸子,她好歹是丞相家的女儿,如何能受这般委屈。
九项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错了,他不该让王妃娘娘进来,都是他的错,不知道还能不能吃颗后悔药。
不能。
他如实告诉自己,并且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想办法。
凤云曦只觉得好笑,她转过身来看她,“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愿意要拉到,我还不惜得给你,当然你肯定也不敢用,毕竟像你这种千金大小姐,用了我这种贱民的药,一定会生理不服的。”
“你!”夏荨尔手臂都有些颤抖,他命令着九项,“你给我把他拿下,简直反了天了,什么人都能骑到本小姐头上。”
九项一动不动。
他哪里敢啊。
凤云曦冷哼一声,拿了药瓶子转身就走,夏荨尔见九项不动手,干脆自己过去抓,谁料凤云曦就像是身后长了眼似的,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的时候,飞快的错开身子,闪到一边。
夏荨尔身体失去了平衡,惊叫一声往前扑去。
凤云曦甚至还怕她摔得不够狠,抬腿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去死吧你。”
她不伺候了。
跟谁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