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一结束,各宫小主回到寝殿,便纷纷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
景仁宫的载湉和钰舒,自然是甜蜜如糖,缠绵缱绻,如胶似漆。
而永和宫的钰雅,只能是形单影只的坐在昏暗的烛光下,静静的出神,想象着景仁宫内今夜的幸福与甜蜜,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如此忧伤的又何止钰雅一人,还有那个心中装着旧人的静芬,她忧伤自己的孤独,叹息自己的寂寞。如今的自己,就像一不小心踏入了沼泽之地,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今夜的生辰宴,嫣然虽然有些狼狈,但她心中却是暖暖的。因为在自己窘迫的时候,是他护了自己周全。虽然他对自己无意,但今夜的那一个动作,便已足矣!
要说开心,今晚自然属希芸最合适,她借着钰舒的生辰宴大秀了琴艺,不仅得到全场的赞赏,最主要的是得到了载湉的夸赞。虽然后来被钰舒的绝技截胡,但在她看来那不重要,只要自己被皇上认可,那就够了!
夜深了,各宫都相继熄灭了光。
唯独希芸还撑着灯,披着厚实的衣服,坐在桌前,捧着书本,默默的背着。
贝林听见殿外子时钟声敲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走到她身旁,劝道“小主,已经到子时了,要不就寝吧,不然,明日起来你的气色便不好了。若是气色不好,即使见了皇上,也会被皇上指责的。”
一听说自己的容貌会被皇上指责,希芸连忙将手中的书抛开,起身躺倒床上,睡去。
次日,午膳后,希芸让沈松去景仁宫偷看一眼。
没多大工夫,沈松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主,皇上此时还在景仁宫,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要醒来去养心殿了。”
贝林笑着说“那小主快些准备,今日定要好好的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绝不能再让皇上失望了。”说完,对希芸的旗髻和衣裳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有问题,笑着点头,道“小主,可以了。”
希芸笑眯眯的拿起桌上的书本,又快速的看了几眼,一面走一面碎碎念,还不忘提醒沈松,道“不要忘记把本小主的琴带着。”
主仆三人疾步赶到景仁宫附近,却找不到一处适合弹奏的地方,正在焦急之时,见御辇渐行渐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沈松抱着古琴,紧锁眉头,焦急的问“小主,这该如何是好,皇上马上就要到了。要不小主就席地而坐,皇上见了,说不定还会心疼小主,亲自下辇搀扶小主呢!”
贝林嗔道“你可别出馊主意了,你什么时候见皇上多看我们小主一眼了。”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对希芸说自己失言了,请她责罚。
希芸目光一直盯着迎面而来的御辇,压根没在意两人的对话,见御辇已到自己的三丈内,当机立断,放弃抚琴,只吟诗一首。
她转身看向屋檐上正在融化的白雪,缓缓吟道“春到南楼雪尽,惊动灯期花信,小雨一番寒,倚阑干。莫把栏干频倚,一望几重烟水,何处是京华,暮云遮!”
吟完诗,见御辇到了,又连忙转身跪下,期待御辇内的皇上掀起幔帷看自己。
载湉听见辇外的声音,掀起幔帷一角,看了一眼,见希芸等人跪在一旁,又听她吟的诗乃思绪忧伤之意。便猜想她定要以此来引起自己的注意,心中不禁冷笑一声,放下幔帷,并未理会她。
希芸等的有些着急,直到御辇走远,也未等到载湉的声音。她气鼓鼓的起身,甩着锦帕走了。
贝林小心翼翼的跟上去,劝道“小主,不要灰心,这不过才是第一次,若是您每日都在皇上面前出现一次。日子一久,皇上就算不为您的真心打动,也定会被您的诚心打动。”
沈松抱着古琴,也跟着附和,笑道“奴才觉得贝林说的对,今日小主您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法出现在皇上面前,方才皇上说不定已经掀起幔帷看了,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希芸被两人说的心花怒放,回到翊坤宫便又开始背起诗来,想着到了晚上再去养心殿等着皇上。
天刚擦黑,她便急匆匆的去了坤宁宫,没说几句话,又急匆匆的赶往养心殿附近。
殿内嫔妃甚是好奇,皆说刘常在怎么好似性情大变,又说最近没有听见她在大家面前嬉笑,都开始有些不习惯了。
静芬知道希芸定是话本看多了,正在想着办法靠近皇上,既然,她想法子靠近皇上,那自己也不敢闲着,也是时候想着法子给珍嫔制造点困难。这样分道而行,让皇上和珍嫔自顾不暇。
如此一番打算,她暗自狂笑不止,一不留神,竟将笑意挂在了嘴边。
这抹笑容,正巧被钰舒给留意到,担心她和刘希芸又在策划什么,便问“娘娘为何要发笑,可是刘常在最近又在做什么让人可笑的事情?娘娘,和臣妾们说说,也好让臣妾们开心一下。”
静芬微微一笑,道“本宫哪里知道刘常在这几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只是在笑,本宫这坤宁殿突然少了她的说笑声,倒是有些静了,以往总是听见她的说笑声,所以本宫便忍不住发笑。”
钰舒点头略笑了笑,看来她是不愿多说,那自己就可以肯定这个刘希芸,指不定又在玩什么花样。
嫣然道“天色暗了,还是早些回去,莫要打扰娘娘休息。珍嫔,皇上应该也快要去你宫里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让皇上等了。”
钰舒微笑应声,两人起身,退出殿去。
出了殿,嫣然还未来得及把自己心中想法告诉钰舒,就听钰舒焦急的说“你先回去,我要去养心殿。我担心刘希芸会去找载湉,她这些日子太不正常了。载湉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我怕他着了刘希芸的道。”
嫣然点头,催促着她快点去。
希芸匆匆赶到养心殿附近,等着载湉。
半晌,见载湉一行人迎面而来,便假装自己并未看见的样子,缓缓的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她吟诗之间,钰舒也走了过来,见她以此诗作为诱饵,心中忍不住嘲笑一番,真是愚蠢至极,恐怕连此诗想要表达的是何意都不知,竟在这大声吟。
载湉微微蹙眉,双手负后,缓步走到希芸面前,笑着问“刘常在今日已经两次出现在朕的前面,而且都是在吟诗,是在特意等着朕么?”
宁小生笑着打趣道“皇上,天已黑,刘小主此时在这里吟诗,自然是为特意等着皇上。若是小主想要抒发感情,自然在自己宫里就可以做到,又何必冒着严寒来到养心殿呢!”
希芸见载湉笑着和自己说话,又听宁小生这样为自己辩解,连忙请安,低头害羞的道“皇上,宁公公说的正是臣妾的本意。臣妾入宫三年多了,从未得到过雨露,臣妾爱慕皇上已久,所以便在此地等候圣驾。”
载湉抬眼看着三丈外的钰舒,冁然大笑,又看向希芸,问“既然刘常在如此用心对朕,那今日刘常在对朕吟的这首诗是何意呢?”
希芸起身,笑眯眯的看着载湉,含羞,低声道“这是一首爱情诗,是说两个相爱的人,用生命来相待。就如两只飞燕,南飞北归何其遥远的路程皆能比翼双飞,任它有多少冬来暑往,依旧恩爱相依为命!”
她话音方落,载湉冷声问“那你可知这首诗的下半部呢?”
这一问,又把希芸给问住了,她匆忙看了一眼沈松。沈松哪里敢看她,只顾自己低着头,心中担心,自己待会定要挨板子。
希芸有些急促,忸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哪里想到这首诗还有什么下半部分。她低着头,紧攥着锦帕。
载湉讥笑,想她定是只背了上半部,可能下半部连听都未曾听过,便吟道“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希芸低头着也不懂他吟的是什么意思。
钰舒一面走来一面缓缓道“相依相伴,形影不离的情侣已逝,真情的雁儿心里应该知道,此去万里,形孤影单,前程渺渺路漫漫,每年寒暑,飞万里越千山,晨风暮雪,失去一生的至爱,形单影只,即使苟且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汾水一带,当年本是汉武帝巡幸游乐的地方,每当武帝出巡,总是箫鼓喧天,棹歌四起,何等热闹,而今却是冷烟衰草,一派萧条冷落。武帝已死,招魂也无济于事。女山神因之枉自悲啼,而死者却不会再归来了!双雁生死相许的深情连上天也嫉妒,殉情的大雁决不会和莺儿燕子一般,死后化为一抔尘土。将会留得生前身后名,与世长存。狂歌纵酒,寻访雁丘坟故地,来祭奠这一对爱侣的亡灵。”
希芸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她,等她说完,连忙转身看向载湉,跪下辩解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不是想要说皇上形单影只,臣妾根本都不知道这首诗还有后面的部分。”
钰舒说完一段话以后,心里很难过,想到自己只剩下几年光阴了,那往后载湉的日子就真是形单影只了,便对着希芸,怒道“刘常在,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安分守己呢?若是想要背诗,能否先把诗的意思读通,不要胡乱使用。”
希芸低着头,不说话,叹息自己又白努力了一场。
钰舒瞪了她一眼,拉着载湉生气的走了。载湉倒是未动怒,见钰舒生气,甚是不解,一首诗而已,她为何会如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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