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你是第二个来到这里的。”
四人中,一位老者缓缓抬起了他的头颅,说道。
“哦,是吗?”
凤九歌略一思忖,眼眸中的重瞳流转,带着一缕异光,这么说道。
“你背后有昼的影子,只是并不完全……”
另一个老者看着凤九歌身后,沙哑的嗓音,如同寒风中支离破碎的鼓风机,显得刺耳而又心寒。
“还算有几分见识。”
凤九歌身后的模糊身影也是默默从凤九歌身后走向身前。
“好久不见了,司掌未来与真实的神明,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模糊呢。”
其中一个老人语气略显虚弱的说道。
“你们认识我?但我为何认不得你们?”
昼指了指自己,有点奇怪的问道。
“我等曾在一方古石壁上看到过您的身影,透过石壁,我们因此记得您的气息”
四人之中,一位老者这么说道。
“也是,我还以为你们是我故人呢……”
昼似乎叹了口气,略显失望的再次退居凤九歌的身后。
“人族,你想知道些什么?”
目送着昼的远去,其中一个老者略显虚弱的问道。
“嗯……晚辈自然是想知道前辈们所知道的一切。”
凤九歌沉吟一声,随后说道。
“你现在的实力,也算有足够的资格知晓当年的一切,只是你背负的了吗?”
其中一个老者这么问道,目中金瞳微闪,带着几分质疑。
其他几个老头也是这么认为一般,纷纷点头。
“未来我不敢保证,但我尽我所能,更何况,我所要救的并不是本人。”
凤九歌这么说道。
“哈哈哈……”
四个老者纷纷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凤九歌的决心,但笑声中却带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那感觉似是在感叹自身的后继无人,又像是历经岁月后的那种看淡世事的超然。
即便此刻的他们衣衫褴褛,仿若枯骨,但他们身上依旧残存着旧日的豪气。
“前辈因何发笑?”
凤九歌不解,眼眸重瞳看不出眼前的四位老者因何发笑,似乎是有感而发。
“我笑人寿如纸,空有鸿鹄之志,却蜉蝣百年。”
“我笑人不自知,身若碎布,却志比天高。”
“我笑人不自省,族器空悬,位列百族外。”
“我笑汝虽重瞳,空有帝剑,却无帝命,岁岁漂泊。”
四位老者各自说出了自己的发笑的缘由,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无比可怜的存在。
凤九歌看出了四位老者对他的不屑,但他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他的眼神却越发阴冷。
“至少晚辈不曾退却,比起几位前辈在这孤坟枯冢,宛若化外游魂,晚辈自认胜之万千。”
凤九歌紧紧的握住手中剑柄,似乎在压抑自身情绪。
“何人放弃过,只是走下去的方式不同,走的远近不同罢了,我们也曾挣扎,我们也曾怒吼,我们也曾哭泣,比起汝等区区百年,吾等自认做的更多。”
其中一个老人对于凤九歌的言辞颇多不屑,回击道。
“冢中枯骨眠,战魂犹欲醒,逝者辞世已,何处不青山。”
凤九歌看着倒悬山上的遍地枯骨,默默地说道,语气带着些许同情。
“哼,能说的出此般话语,看来你去过那方战场,并活着回来了。”
凤九歌吟诵的这首诗,其中带着必死的信念,这让其中一位老者似是有所察觉,这般说道。
“待过一段时日,但未见终局,半途因伤退出,甚是惭愧。”
凤九歌一提及往事,显得有点惭愧,只因他自认为,自己这种行为跟所谓逃兵无异。
“倒也无需自责,这战事从未休止。”
其中有位老者这般问道,不知为何,语气也算是柔和了些许。
“吾等亦知汝所欲何为,但因自身受限,无法畅所欲言,请汝谅解。”
一位老者这么说道。
凤九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它给过所有杀死它的机会,它不曾为任何停留,它无处不在,在过去,亦在未来,时代因它而起,时代因它而终,它是你,是我,亦是它,它是秩序,观测即是存在,它制约你我,无可超脱,它凭依众生而存,终需面对,无需介怀。”
一位老者这么说道,语气带着莫名的敬畏,还有畏惧。
“它给所有事物祝福,它给所有事物诅咒,亦是无情,亦是有情。”
一位老者这般说道,带着敬仰,还有尊重。
“它并不公正,但最是现实。”
一位老者这么说道,语气声中带着一丝羡慕。
“它与意外是最好的朋友,它后天地而生,却生而知之,它最为脆弱,却最为强硬,它……将我们的一生安排的明明白白。”
老者的语气声中带着无奈还有苦楚。
“果然还是如同众生概念里的一般,扭曲且强大。”
凤九歌叹了口气,此刻的他似乎感受到四位老者当场面对此物之时的无奈了。
而他们嘴中的“它”,是他日后必须面对的。
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每分每秒。
“此代运一命九,所谓的努力不过一场笑话……一切都是靠命的时代,何等可笑,宛若一出闹剧,后来者啊,努力挣扎吧,过去已是注定,未来依旧可变,哪怕走向灭亡,吾等亦是无悔,吾等选择的道路,虽不正确,但即便再荒诞,也要硬着头皮走完全程,吾等无法决定出身,吾等既已注定此生命途,那么此生又有何意义,无他,哪怕再难,挣扎而已,哪怕偏离一线,亦是变过……”
一位老者呢喃道,金色的眼眸流淌下浑浊的泪水,似乎是在短暂的此刻目睹了自己可歌可泣的一生。
一切仿若虚假,一切仿若真实。
他们心老了,再也不复年轻时那般激流猛进,他们在临死之际,选择了与部下登天一役,而当他们知晓真相之时,他们成了此刻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他们得证了永恒,却局限一隅,默默地稳定着满是枯骨的倒悬山,此刻的他们显得失意,眼眸中满是心灰意冷,但却又彼此扶持,默默地在在背后伺机而动,仿若一条置人于死地的毒蟒,在角落之中吐着颀长的信子,显得阴狠而又诡诈。
果然,所谓英雄葬与岁月,一切仿若和光同尘,岁月给予他们最大的磨炼,岁月亦赠予他们最大的荣光,但此刻他们的心冷了,再也热不起来,现在的他们成了暗地里蛰伏的跤蟒,不是英雄,是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