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那臭小子干的？”
角落内，低沉的怒喝之声响起。
闻者身子齐齐一抖，埋头不语。
事实就摆在眼前，这让他们如何帮着开脱，帮着解释？
强词夺理的话，怕就是在找死了。
这些人，正是在往咸阳赶回的嬴政以及身边的近侍。
这次，他也玩儿了把暗度陈仓的把戏。
悄悄地脱离了大部队，带着几人微服出巡，提前赶回了咸阳。
只是没想到，刚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出。
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啥事儿都敢干。
虽然怒火攻心，但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不过跟在他身边许久的章邯等人都知道，陛下怒了，切不可妄动。
“陛、老爷，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那军事方才也说盐价为两个铜板一两，说不定……”
王贲硬着头皮开口，想为嬴辰辩解两句。
在他心里可不觉得殿下会做这么啥的事。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始皇打断。
“据打探到的消息，昨日便有一批军士假装盐商，进入城中售卖雪盐。十斤铜一斤盐，全城百姓都看到了，你觉得此事会是假的吗？”
“现在，这个军士当着朕的面竟敢强买强卖，你是认为朕瞎了不成？”
嬴政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沉声质问。
他也不信嬴辰胆敢如此放肆，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
也就是心中残存的一点念想，才让他不至于大怒。
放在以前，那军士的头怕是已经被拧下来当球踢了。
王贲低下头连称不敢，之后便静默地立在一旁。
他知道今日九公子是彻底激怒陛下了。
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怕是……
毕竟身为天下之主的皇家之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喝百姓的血。
这简直是在损毁大秦的基业，陛下岂能容得？
心里默默替嬴辰祈祷，但愿神佛保佑吧！
不过他的话也并非毫无作用。
经此提醒，嬴政突然想起。
自嬴辰监国以来，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次的强买强卖，的确有违常理。
即便要定他的罪，也得拿到实证才行。
“走吧，过去看看！”
众人连忙应诺！
他们也想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了几步，便看到盐铺中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定睛一瞧，这不是方才第一个被抓紧去的汉子吗？
嬴政使了个眼色，章邯便上前拦住了他。
狗子看着突然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心中有些不悦。
极好的心情，也在瞬间去了一大半。
虽然如此，却也不敢慢待了来人。
毕竟对方虽然衣裳普通，但也是他比不上的。
何况那周身透出的气势，也让他不敢轻易招惹。
“这位贵人，不知您挡住我的去路有何事吩咐？”
话落却见挡住自己的人退向了一边。
另一个周身贵气，比方才那人的气势更加恐怖的中年人向他走来。
“你就是方第一个才被军士强行推进盐铺的农户？”
农户和农户也是有不同的。
身为咸阳周边的农户，见识自然比其他偏远地区的更多。
就这一下，狗子便明白，此人才是这些人的首领。
尽管这位贵人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压迫之意让他的身子又矮了半分。
此人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贵人，小民却是第一个被推进去的。”
点点头，嬴政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盯着狗子的眼睛，开门见山问道。
“那铺内之人是否强行让你买他们的盐？”
“这……”
狗子愣了一下，有些为难。
并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进入铺子之前，他们确实是被强制的。
毕竟那军士的态度就摆在那，没一个人会认为他对自己是客气的。
但进了铺子之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在那几个彬彬有礼的伙计给他们介绍了雪盐，再告知了盐价之后。
这事情似乎就有些倒过来了。
进了铺子的农人恨不得抱着伙计的腿，让他们多卖给自己些盐。
直到店铺之人再三保证，以后这雪盐长期供应，并且一直是这个价格之后，百姓们才作罢。
这似乎是他们求着店家多卖才对！
毕竟，这一两盐才两铜，如此价格寻遍天下都不会再有了。
而且人家还让他们先尝后买。
不愧是雪盐，入嘴即化，完全没有粗盐的酸涩硌牙。
怕是仙人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盐吧!
他们这些农人能有幸买到已是莫大的福分，哪儿还有强卖之事？
看着嬴政压迫的眼神，狗子默默组织着语言。
这些人看来来头不小，莫不是想找皇家盐行的麻烦？
虽然不知谁有那么大能耐，敢找挂着‘皇家’店铺的麻烦。
但直觉上，狗子总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
尤其是眼前这位，似乎自己只要回答是，下一刻就会去砸了店铺一般。
他可得说好了，不能让如此良心的店铺消失。
“贵人，这算是强卖，但又不算强卖吧！”
？？？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嬴政有些不解。
“怎么回事？快快说来。”
一旁的章邯却有些忍不住了。
这农人真是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没见陛下的火气都快压不住了？还在这打的什么哑谜?
听了他那带着怒意的话，狗子一个哆嗦，忙拱手道。
“贵人息怒，这怎么说呢？小民进去的时候确实是被强迫的，但进去买盐之后，我们就是自愿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怎么进去就自愿了？这是何意？
狗子也没再打磕巴，竹筒倒豆子一般继续往下说着。
他只想把此事赶紧解决了，用剩下的钱去给老婆买个首饰。
再晚了就干不了多少活了。
掏出刚买到的雪盐，展示给众人看。
“贵人您看，这是我刚买的一两雪盐。您看看，这白花花的质量多好？就这才卖两铜。人家还让尝了再买，我刚尝过了，入口就化，简直就是简直了！我们还想让人家多卖点，结果人家说今日只是试营业，每个人都是限量的。不过他们也说了，日后会一直卖雪盐，价格也不会变，这应该不算强制卖了吧？”
说完，狗子便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这个解释应该没啥毛病吧？
自己都抱着人家大腿求着买盐了，应该不算强卖才是。
如今想来，方才那军士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那怎么能是凶神恶煞？明明是恨铁不成钢啊！
顺带的夸了两句雪盐，若是他们有需要的话也会去买吧？
如此良心的商家，必须得多些人知道才行。
只是望着眼前的中年人，怎么一副呆呆的模样？
不过那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倒是和他们知道雪盐价格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转头再看了看那拦下自己之人，嘴巴大张，定定地看着自己。
狗子心里有些发毛。
这、这些人不会还想找那盐铺的麻烦吧？
哎呀不管了，他还得去给婆娘买个簪子。
对了，还得赶紧回去通知乡亲们，让他们都来买雪盐。
自己已经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现在该走了。
对着嬴政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只留下众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风中的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