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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释儒辩难(下)
    就在刘骜正想说些什么时,,有些恼羞成怒的孔光却回过神来,再次开口道:“数百年来,我中华皆以儒为本,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佛家言空言善,又何谈保国安民呢?”

    “儒家提倡仁爱,仁者爱人也,爱人即为善”焕空闻听孔光的质询,根本不假思索,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我佛门所言之善,亦同此理。只要一人行一善,便可有百善千善;一人爱一人,便少鳏寡孤独。善可去恶,人人去恶,可以修身;家家行善,正是齐家,修身齐家去恶修佛,国何愁不治?天下又何忧不平呢?况且当今陛下英明神武,若能将释、道、儒三道并行于华夏,实乃国家之福,社稷之幸也!”

    无数言辞如清美莲花,从焕空双唇间流淌而出,殿中红烛映照之下,他一袭月白僧衣,容颜英俊,舌灿莲花之间,风采煌煌然有若神子。

    围绕着先前的几个命题,无数前贤经典被他巧妙拆解,变成一张繁复又清晰的罗网,令提问者作茧自缚,更令场间群臣感到震惊无语的是,在这几轮辩难里,焕空竟是全然未提到本门的佛经典籍,而全部用的是儒家观点在见招拆招!

    在焕空的辩才之下,扬雄、孔光两位大儒只是稍做反击,便陷入了那朵朵莲花铺成的海洋,看不到任何错漏之处,觅不到丝毫还击缝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那道语言组成的大网织的越来越密,而自己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群臣的神情愈发凝重,他们这才知道今日己方遇到了怎样不可撼动的一座大山。

    太后脸上笑意渐浓,天子的神情却越来越是阴沉。

    见东方明已醉,无奈之下,刘骜的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刘歆。

    在刘骜心目中,刘歆是他极为欣赏和看重的一位臣子,刚过而立之年,为人却是低调内敛,锋芒不露,由于少年时曾入山修道,因此还兼通道家黄老之术。为官多年来只是埋头钻研学问,整理《易经》、《山海经》等先秦遗留的杂学,连朝务都很少过问,如果说扬雄是以文章名世的大辞赋家,孔光是根正苗红的一代鸿儒,那么刘歆便堪称是一位道家派系的经学大家。

    看今夜情形,光凭儒家一派很难占到什么便宜,因此刘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刘歆,希望他能用道家学说来扭转局面。

    感受到天子的目光,刘歆微微皱眉,他并不擅长这等辩论之事,不过迫于无奈,只好起身向焕空略一拱手,朗声说道:“中华自古以道为大,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埋首典籍多年,于天竺佛法也略有涉猎,发现天竺典籍中也曾记载昔日释伽牟尼曾经求道成佛,而先秦典籍中也有老子西出函谷,化胡成佛的说法,若是典籍记载不虚,则我中华道统乃为佛之师也,不知大和尚以为然否?”

    殿上雅雀无声,群臣不安地注视着焕空,不知道他会怎样回答。

    焕空沉吟片刻,向刘歆合十一礼,缓缓说道:“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如此,请问这位大人,自然是否比道大呢?”

    刘歆正色应道:“自然即道,道即自然,二者无分大小。”

    焕空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人即道,道即天,天即自然喽!那么佛道之间亦是同理,来日两教并行于中土,坐而论道,两家互补长短,则可令释道共同昌盛!”

    这几句辩的极是巧妙,字里行间中仍然未用佛法,只是用道家理论,便将刘歆的佛道本源之争挡了回去。

    “惭愧!惭愧!”刘歆口中虽然说着惭愧,脸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向焕空再次拱手致意后,便即归座,竟不再发问,似乎只是为了完成天子交给他的任务,至于胜负,却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这一阵再次输了,只不过输的略有风度而已。

    焕空微笑落座,殿上群臣沉默看着这位风采照人的高僧,不知该如何言语,包括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的蝶儿,都觉得后背有些微湿,如此思虑严谨,博学多才却又言辞若锋之人,真是太可怕了,更何况对方用的全部是儒道的理论,最后更是用老子的观点做为定丹之石,群臣哪里还有颜面再去纠缠?

    太后王政君却是极为开怀,眼见下面的群臣再无人出列,不由的喜笑颜开,不过她的目光迅速地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看着那个仍然在自斟自饮的英俊青年,好奇地向刘骜问道:“那个年轻人,就是你新拜的司空东方明?”

    这位弄权二十多年的老妇人,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儿子刘骜口中的大才,竟会是一个不通礼数的好酒狂徒。

    刘骜此刻脸色变得一片铁青,三位重臣接连被一个胡僧驳倒,让他大为光火,而且看着东方明的醉态,他的心中也是恼怒不已,此刻听母后问话,不由得失了常态,言语中也不再如平日那般客气,提高了声音向下喊道:“东方明!”

    整个殿里的人,其实大半个耳朵都在仔细听着金阙上的动静,生怕有一时不查。所以当皇帝陛下发话之后,偌大一座宫殿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除了这位年轻的司空大人,依然在敲着案几,嘴里喃喃喊着:“酒来!酒来!”

    “司空大人!”眼见东方明的醉态,他身旁的孔光也忍不住压着怒意喝了一声。

    似乎察觉到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东方明有些愣愣地抬起头,眼光有些迷乱地四处扫了一扫,但英俊的脸上却透着一份酒后的洒脱狂意。

    “何人唤我?”

    就连坐在太后身边蝶儿,听着东方明这个回应,都恨不得马上把他嘴巴堵上,然后塞进马车,赶紧扔回听风赏雨楼去。

    刘骜往下压了压火气,气极反笑:“是寡人在喊你。”

    听见寡人这两个字,不论是真醉还是装醉的人都要醒过来,东方明自然也不例外,赶紧起身行礼:“臣……臣罪该万死,饮酒……有些过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