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我和玉郎定亲的事吗?”皎月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陶夭夭。
“我才知道。”陶夭夭老实回答。
“你开心吗?”
皎月牢牢盯住她的眼睛,在车上车下她都感觉玉郎的眼光几乎是笼罩着陶夭夭,仿佛一天一地只剩那么个人。
女人的直觉让她有此一问。
“我……”
陶夭夭一时卡住了。
玉郎若娶皎月,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至少她不用担心嫂子会对自己怎样。
只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不但不开心,心内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你也喜欢他?”
陶夭夭闻言一愣,心思被那个“也”字把脑壳都震晕了,皎月喜欢玉郎啊,那自己怎么开得了口?还是等哥哥自己去伤脑筋算了。
待皎月用肘撞撞她才反应过来,小心斟酌那喜欢的意思,怕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道:“喜欢是喜欢的,他是我哥哥啊。”
她知道皎月问的喜欢指什么,但她觉得此刻装糊涂更好,毕竟自己喜欢不喜欢玉郎都没有毛用。
皎月一脸受伤的表情,道:“他们为何还来我府上提亲!”
显然她把夭夭的“喜欢”等同了她自己的“喜欢”,因而有些被戏弄的不满。
陶夭夭心乱如麻地挖土,觉得这个问题必须得解释一下,低声道:“老夫人来你府上提亲,我哥哥是不知道的。”
皎月如遭重捶,半晌没了声息。
玉郎不知道?是老夫人擅自做主。
而今他知道了,怕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又想起玉郎一路上看夭夭的眼神。皎月自己拼凑出了真相。
陶夭夭抱出酒坛,快要哭了:“皎月,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要把玉郎说的决不会娶她的话复述一遍,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
她也想解释这跟她陶夭夭没有半分关系,但怎么说才能让皎月信服,才能不伤害人,才能让皎月觉得不难过,陶夭夭越紧张越想不出说辞。
皎月却意外捶了她一下:“傻样!什么对不起,你喜欢的人我难道还要抢。再说,我还抢得过你宰相府,更何况玉郎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你。”
“……”
天啊,事情就这样顺利解决了?玉郎都还没出手呢。
陶夭夭惊喜过分,抱住皎月忍不住笑了又哭了,她之前预料的可不这样简单,一直担忧皎月伤心难堪难受,担心得五内皆焚坐立不安。
皎月却只是重重抱了她一下,道:“好啦,又哭又笑,丢不丢人。”
陶夭夭抱着酒坛站起来,无限敬佩地看皎月,这个才遭受感情重创的女孩,竟然毫无萎靡之态,脸色是白了些,但一颗黑葡萄般的眼睛依然明亮温暖,不由赞道:“你真是个君子一样的女人,心胸宽广磊落坦荡,我要是男人都想娶你。以后哪个撞大运的娶了你,简直是十八世修来的鸿福。”
皎月给了她一脚,道:“就你嘴甜。开心吧,可以和你心上人长相厮守了。”
“去,没有心上人。”
“死鸭子嘴硬,你以为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你刚才哭什么!”
皎月一脸讳莫如深抓住了陶夭夭小辫子的神情,贝齿一咬薄唇,甩了他一个“自己去体会”的眼神。
陶夭夭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哭了,要探究也应该是被皎月感动哭了。
反正事情解决了,皎月还不记恨她,朋友还在,桂花酒还在,哥哥还在。
完美。
陶夭夭左手把酒坛塞给皎月,右手指往嘴唇一碰,一个响亮的口哨惊起了花园的飞鸟。
皎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颇为头疼道:“我表哥肯定也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陶夭夭冷不丁听到这句,觉得十分可笑,道:“拜托,别瞎想行不!那是我师父!”
“师父就不可以喜欢你吗?”
“当然不行。就像一个令人尊敬的长辈突然对你有非分之想,你…….会不难受?”
皎月只对号入座地想了一下就受不了,道:“不行!…….鸡皮疙瘩就要起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不提这话题了,说这些都觉得亵渎了师父。”
陶夭夭中断了这场对话,在心底,她是挺尊敬赵玉瑾的,这师父,不但教会她很多东西,对她也如父如兄,编排他什么,会觉得罪过。
夜宴是在玉郎所在的小院开始的,主菜自然是大厨房的手艺,开心的陶夭夭硬是锦上添花,在这异世鼓捣出了第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时值隆冬,这么热辣辣一顿饭配自己亲酿的桂花美酒,陶夭夭觉得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她热切地希望莫邪和风铃可以尝尝自己做的火锅。
看陶夭夭念念不忘那俩婢女,玉郎吩咐玉雕套车去接人,吩咐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莫邪风铃二人过来便抱着陶夭夭一阵狂轰乱炸,什么没心肝啊,白眼狼的没少说,她们最后说:“几个月了,你都不想法来看看我们,我们又不敢走,你知道逃奴的罪名我们担不起。”
陶夭夭还真不知道有这罪名,道:“我想死你们了,只是不敢回来,我可不能自投罗网。我现在努力工作挣钱呢,等我攒够了钱就把你们买出来,咱们一辈子不分开!”
她这么说着,双眼便含了泪,突然意识到人生新目标不单是为玉夭娶媳妇了,还要买这两个姐妹。那么她在这异世最终也是有自己的一家人,有牵挂,有责任,有爱,有烟火气的生活。
陶夭夭眼底的泪光惹得那俩人一阵好哭。
皎月这箱看得迷惑,跟陶夭夭咬耳朵:“老实交代,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就瞒我一个,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一个相府三小姐不敢回府?
回去就算“自投罗网”,这是谁要捕捉她?真是些没头没脑的惊人话。
陶夭夭就压低声音,抱住皎月脑袋好一阵耳语,从头到尾毫不隐瞒的都讲了。
“喝酒!为我们争取自由幸福的夭夭干杯!”皎月两眼放光,站起来怂恿大家。
在她眼里,陶夭夭所作所为英勇又正当,是个敢为心上人叛逃的主。
她自动把陶夭夭离家出走的动机演绎得荡气回肠。
至于自由幸福这样的新词,她早从陶夭夭处学得顺口拈来。
于是众人起身,噼噼啪啪一阵杯碟相撞,豪迈的喝了那晚第一杯酒。
玉郎一早摒去了闲杂人等,吩咐今晚小院谁都不许踏足。因而这一群人甚是自在。
玉雕玉笙难得有这么些人相伴,心情大为愉悦,作为半个主人,他们极尽照顾莫邪和风铃。
由于年龄的关系,玉笙同风铃较为有话说,玉雕则和莫邪更为投契。
皎月是个极好相处的女孩,性格开朗大气,心里有事也不藏着掖着,她对玉郎举杯道:“夭夭叫你哥哥,那我也跟着叫哥哥吧。夭夭已经跟我说了,老夫人来我府上并未知会于你,这事就此作罢,爹爹那边我自会开解。”
这个皎月确实不简单,陶夭夭看她一脸仗义,美得神采飞扬的脸上没半分难为情,好像被人提了亲又马上悔亲不算个事。
那么她那个“也”字,恐怕只是一个女孩对帅哥英雄的一腔景仰,到底还没滋生出情愫。
玉郎看向这个磊落坦荡君子一样的美女,火锅热气缭绕中,她双颊飞起了彤云,黑曜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他起身举杯道:“你果然同夭夭讲的一样,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在下感激不尽,也深表歉意。”
这两人干尽杯中酒,相视一笑,也算杯酒释恩仇了。
一群人中玉雕最长,也最沉默,他眼睛看莫邪时较多,话却少,只是不停给她夹菜倒酒,很少的话里也基本是谈的刀法。
风铃最小,也最喧闹。她和玉笙闹够了,就边吃边问陶夭夭了:“小姐,你多久才来买我们啊,我都等不及了,我天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没有你,皎月和辰王殿下也不来,桃源太冷清了。”
“我看你睡得像个小猪好吧。”莫邪拆台。
一群人忍俊不禁。
陶夭夭道:“你回去问问管家得要多少钱吧,兴许我也够了。”
风铃大喜:“啊,太好了!我回去就问。”
玉郎道:“不用你操心这个,我可以让张伯过去解决这件事情。”
“别,哥哥,这个一定得我自己解决,不然就没意义了。”
陶夭夭又举杯和玉郎碰了一下,说了声“还是谢谢你!”
玉郎不跟她客套,粲然一笑,抬手把杯里的酒喝了,道:“夭夭,这酒明年再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