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喜欢肢体接触的,从他可以控制住刺丝胞的那天,唐柔就发现了。
他喜欢贴着她,粘着她,像得了肌肤饥渴症的可怜小狗,想把从前在唐柔这里缺失的抚摸统统要回来。
阿瑟兰从水舱后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唐柔的头发也湿了,坐在白到像雪人一样的少年怀里,被他依偎着。
鞋子掉了,袜子褪到一半。
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踩在少年的膝盖上,无数条银白色的丝线缠上她的脚踝和腰肢,贴着光裸的皮肤往衣服里小心翼翼地试探,伺机准备钻进去。
连纤细的脖颈都被缠住。
唐柔神情平静,恍若未闻。
像被蛛丝粘住的蝴蝶,对即将被吞噬的命运一无所知。
“柔,你们的相处模式……”阿瑟兰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柔摸着少年清瘦美好的背脊,问了另一个问题,“怎么这么黑?”
她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天亮呢。”
阿瑟兰无奈,“你……保护好自己,他们都是独居变温生物,而且,都是终身伴侣制度,不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别的生物侵犯。”
唐柔的行为在她眼中无异于走钢丝。
稍有不慎,掉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阿瑟兰,我需要他们。”
唐柔回过头,循着她的声音望过来。
可需要,是喜欢吗?
他们的表现,甚至远超出喜欢的范畴,他们深爱着她,远超她自己的判断。
雪白的手指爬上唐柔的脖颈,勾着她的脖子。
少年躺在一片烟雾般细腻的丝线中,像被醉酒的主人抛弃的小猫,不愿意醒来的她被分走一点注意力。
唐柔轻笑一声,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怎么回事,现在连你也学会争宠了吗?”
靛蓝色的眼眸潋滟湿润,像泅了水。
少年说不出话,羞赧地缩了缩,一只手摸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揉动。
心里的委屈因为她的纵容消失了一点。
唐柔揉眼,却觉得还是太黑了。
一丝一缕光线都看不见。
“阿瑟兰,既然天还没亮,你喊我干嘛?”
“还不是你的小男仆!”
说到这个,阿瑟兰嘴角抽搐,“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抱着你要往海边拖,我怕你被溺死只能喊你!”
“往海里拖?”
唐柔坐在他怀里,肚子被轻轻地揉着。
像被揉了肚皮的猫咪,懒洋洋地摊着,“你想拖我进海里?为什么?”
月当然没办法回答她。
“他干嘛天天揉你肚子?”
“个人爱好吧?”
“那为什么……一副羞涩不已的样子?”
“月本来就害羞。”
唐柔忽然觉得不对。
眼前的世界还是很黑,透不进一丝光。
唐柔皱眉,想起了后半程的梦,问阿瑟兰,“你酒醒了?消炎药吃了吗?”
“什么消炎药?”
“牙疼的药?”她眉头皱得更深,“因为这个我们没有去找牧师。”
“唐柔你是故意的吧,拿死去的记忆攻击我。”
阿瑟兰恨恨地说。
“你故意想让我想起他,念他的好对不对?”
“什么念他的好?”唐柔更加困惑,“你不是蛀牙吗?”
“我蛀牙三年前就没了!”
阿瑟兰激动到破音,“我刚和萧宁在一起就被他拉走看牙!你敢想吗?第一次约会他竟然带我去看牙医!往后三年都不许我吃甜食,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什么?”
唐柔猛地坐起来,头部出现沉重的眩晕感,随即被抱住。
冰凉的手摸上她的脑袋,按摩她的太阳穴,很舒服。
“可昨天晚上我们不还一起找药店……”
声音戛然而止。
唐柔脑海中的回忆多了一段。
耳旁是阿瑟兰的声音,“你昨晚不是说喝多了难受,坐在门廊下面吹风吗?那个兔儿乐手还给你清唱……”
“你酒后还跟那个叫喻清的乐手说,你想要他帮你忙,让他帮你接近牧师,你都没看见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第一次看见有人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不对。
全乱套了。
唐柔靠在少年的怀里,头疼到发胀。
月贤惠地给她按摩额头,靛蓝色的眼中满是担忧,倒真是很像阿瑟兰形容的小哑巴男仆。
脑海中多出的回忆,像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的事情。
她在同一时间段,有两段记忆。
一段是唐柔在酒吧里砸了一个男人的头,因为他满嘴污言秽语,激怒了她。之后阿瑟兰牙疼,带她去买消炎药。
另一段,是她和阿瑟兰在角落里听完了一整夜的曲子,看到卸掉一身叮当作响的装扮的喻清,被几个人架到二楼。
楼上弥漫出悲伤痛苦的气息。
唐柔站在楼下,被那种气息淹没。
某一瞬间,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衣衫不整的喻清从楼上跑下来,与她对视上的瞬间,脸上血色尽褪。
“我……”他想要解释什么。
唐柔却打断了他,温声说,“我知道你和那位牧师关系匪浅,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
记不清了。
唐柔闭着眼,感受着月轻轻按摩她太阳穴的动作。
蝴蝶效应吗?
“阿瑟兰,你没有蛀牙。”
“对啊。”阿瑟兰凑近了一些,发现唐柔过分呼吸急促,看起来很痛苦。
“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用手搭着眼睛,轻声问,“天亮了吗?”
“快亮了。”
车子停在城市边缘。
地平线处亮起一抹白,将天空和海洋一点点渲染成深而重的蓝。
阿瑟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柔,你的眼……”
有过一次经历,再来第二次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唐柔坐直了一些,细细感受着身体上的异样。
她又回到了过去。
无心之举,让她改变了一部分未来。
比如阿瑟兰的蛀牙,比如昨晚的遭遇,一只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蝴蝶翩跹飞舞,振翅的气流引发了得克萨斯的飓风。
所以,她见到的是真实的,四年前的萧宁。
没想到梦境的后半程,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我没事了。”唐柔按住月的手,却无意间摸到某个东西。
冰凉的,长而圆润的。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缩紧。
“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阿瑟兰拿起她手里冰凉的物件,对着窗边微弱的光线端详,“这个是你睡醒后从手里掉下来的东西,我还想问呢,你怎么拿了个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唐柔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发抖。
“看制式很像巴别塔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阿瑟兰思索半天,一拍手说,“培育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