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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司空正弦的朋友【求鲜花】
    无恙只看了这个人一眼。

    因为他已不想再去看第二眼,也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司空正弦就坐在车门对面的一张紫檀木椅上,微笑道:“你总算来了!”

    无恙并没有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这个人好像总会知道一些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事。

    司空正弦道:“我本来想自己去接你的,可是我──”

    无恙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可是你怕淋雨。”

    司空正弦显得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无恙道:“我知道,你最怕的三件事,就是挑粪,下棋,淋雨。”

    司空正弦大笑。

    无恙道:“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怕下棋?”

    司空正弦道:“因为下棋不但要用心,而且太伤神。”

    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当然不愿将心神浪费在下棋这种事上。

    这世上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他用心伤神。很多比下棋更重要的事!

    榻上的主人忽然笑了笑,道:“一个像我这样流浪四方的废人,就不怕用心伤神了!”

    他的笑容虽然温和,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我只怕没有人陪我下棋。”

    【】

    窗外斜风细雨,几上半局残棋!

    难道他一直都生活在这种日子里,一直都背着背上的这个架子?

    无恙虽然一直都在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痛苦,却装得不够好。

    主人又笑了笑,道:“我当然也很怕我这个要命的架子,只可惜我又不能没有它。”

    无恙再也不能假装没有听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主人道:“因为我背上有根要命的背椎骨,已经完全碎了,如果没有这个要命的架子,我就会变得像是滩烂泥!”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就连我自己都很奇怪,我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无恙忽然觉得自己的背脊也在发冷,从背脊冷到了脚底。

    虽然他无法了解这个人究竟在忍受着多么痛苦的煎熬,可是一个明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架子上的人,居然还能时常面带笑容,就凭这一点,已经让他不能不佩服。

    主人仿佛已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道:“可是你用不着佩服我,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样一个架子,只不过你看不见而已。”

    他凝视着无恙,就像是一个鉴赏家在端详一件精美的瓷器:“甚至就连你自己也一样。”

    无恙不懂:“我也一样?”

    主人道:“你也是个病人,你身上也有个架子,所以你没有倒下去。”

    无恙显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保持沉默,等着他说下去。

    主人道:“你身上穿着重孝,表示你最近一定有个很亲近的人去世了。”

    无恙黯然。

    想到他父亲的死,他心里就会刺痛,痛得几乎无法忍受。

    主人道:“你的脸色苍白憔悴,眼睛里都是血丝,表示你心里不但悲伤,而且充满仇恨。”

    他叹了口气,又道:“悲伤和仇恨都是种疾病,你已经病得很重。”

    无恙承认。

    主人道:“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倒下去,只因为要复仇,所以不能倒下去。”

    无恙握紧着双拳,说道:“你没有看错!”

    主人道:“复仇这念头,就是你的架子,没有这个架子,你早已崩溃!”

    现在无恙总算已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人的想法虽然奇特,却包含着一种发人深省的哲理。令人无法辩驳。

    他的肉体虽然已残废,思想却远比大多数人都健全灵敏。

    无恙忍不住想问!

    “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没有问出来,司空正弦已微笑道:“这个人是个怪人。”

    为什么他是个怪人?

    司空正弦道:“我从未看到他赚过一文钱,可是,他过的却是王侯一样的日子。”

    无恙看得出这一点。

    这马车里每一件摆设和古玩,价值都在千金以上,他身上穿的衣服,无论式样和质料都很高贵。

    当然还有些事是无恙看不到的。

    司空正弦道:“他自己虽然住在马车上,却至少有三十个人在这辆马车五百步之内等候他的吩咐,其中包括了四个连皇宫御厨都请不到的好厨子,和四个曾经替远征西域的大将军养过马的马夫!”

    主人微微一笑,道:“不是四个,是六个。”

    他的笑容中没有骄傲之色,也没有自夸的意思。

    他说这句话,只不过要改正别人的一点错误。

    司空正弦道:“这辆马车的车厢和车轮都是特别精制的,远比平常人家的房子还坚固,所以份量难免重些,拉车的八匹马虽然都是好马,急驰三五百里之后,还是要换一次。”

    无恙忍不住问:“怎么换?”

    司空正弦说道:“只要是他常去的地方,每隔三、五百里,就有他的一个换马站。”

    他叹了口气,又道:“据我估计,他养的马最少也在八百匹之上,而且还是千中选一的好马。”

    一个人竟养八百匹马,这几乎已经是神话。

    但是司空正弦却说得很认真,无恙也知道他绝不是个会吹嘘夸大的人。

    司空正弦道:“就只维持这三十名随从和八百匹马,他每个月的花费,最少也得有五千两!”

    无恙道:“可是你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赚过一文钱。”

    司空正弦道:“他甚至连一亩地的家都没有。”

    无恙道:“说不定他开了很多家当铺,当铺一向是赚钱的生意。”

    主人忽然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把我看成了个生意人?难道我看起来那么俗气!”

    无恙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看来的确不是个生意人,一点也不俗气。

    司空正弦道:“他虽然行动不便,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可是对他无礼的人,却往往会在第二天无缘无故的突然暴毙。”

    主人叹息着道:“一个忍心欺负残废者的人,上天总是会降给他噩运的!”

    司空正弦道:“我却一直弄不清楚,降给那些人噩运的究竟是上天,还是他自己?”

    他微笑着,又道:“我只知道在他那三十个随从里,至少有十个人绝对可以算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无恙听着他说,就好像在听一个神话中人物的故事。

    司空正弦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无恙道:“不知道!”

    司空正弦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交了很多年的朋友,连他真正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是我只要知道他在附近,我就会放下一切,赶来看他!”

    主人微笑道:“我们已很久不见了,所以你想来看看我。”

    他转向无恙:“可是这位年青人却未必想来看一个像我这样的残废,现在他心里说不定就已觉得很无聊!”

    无恙道:“能够见到一个像这样的人,无论谁都不会觉得无聊的!”他说得很诚恳:“只可惜我还有别的事,现在就要走了!”

    主人道:“如果你答应留下来,我保证你今天晚上还可以见到许多更有趣的人,更有趣的事!”

    无恙迟疑着,他的好奇心已被引起,已无法拒绝这种邀请。

    主人笑得更愉快!

    一个终年生活在孤独中的人,总是会特别好客的。

    他再次向无恙保证:“我想你绝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