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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恭喜你,出师了
    马可回到家,丁妈妈正在看新闻联播,桌上摆着香喷喷的晚饭。

    “我去陈叔叔家了。”马可往嘴里拨了一大口白米饭后说道。

    “快吃吧,饭都凉了。”丁妈妈充满爱意的看着马可。

    第二天晚上,马可按照约定来到陈叔叔家,他给陈叔叔端来一大碗猪肉白菜馅饺子。

    也许丁妈妈知道陈叔叔在教马可,也估计陈叔叔不怎么好好吃饭,就嘱咐马可给他端来。

    马可爸爸离开后,她一直担心自己作为女性,教不到马可一位父亲该教的东西,她从心里感谢对马可好的人。

    她很敏锐。

    “猪肉白菜的。”马可把饺子递给陈叔叔。

    “呦呵,挺机灵啊,知道我没吃饭,怎么猜到我就爱吃饺子?还就爱吃这猪肉白菜的?”陈叔叔看到饺子,眼睛都亮了,“你是不知道天天吃食堂、天天吃食堂,我现在都能把警局食堂周一到周五一日三餐的菜谱背出来了”,说着,陈叔叔顺势用手拎了一个饺子往嘴里塞,大口吃了起来。

    “是我妈让我拿过来的。我妈包饺子手艺一流,整个胡同都知道。”马可颇为自豪的说道。

    “替我谢谢你妈。”

    “那先等你吃完?”

    “不用,直接开始,时间宝贵,上‘道具’。”

    陈叔叔把头往门口墙角方向一扬,又塞了个饺子在嘴里。

    马可朝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只看到一把扫帚。

    “这也能做教具?咱也别太应付了吧叔,好歹我也看过动作大片,人家都有专门训练的手枪模型,高仿型号一比一还原,至少外形和重量是一致的,这拿个扫帚能练出感觉吗?”马可略带抱怨的说道。

    “谁说一定要有标准教具的,我当年练的时候你知道拿什么练吗,石头!在军营驻地的草地上随便捡块重量差不多的石头就开练了,扫帚就几把,还得扫地用呢,你以为能想用就用?”

    “噢……”,马可噘着嘴咕哝到,走到墙角把扫帚拿了过来递给陈叔叔。

    陈叔叔放下碗,拿起扫帚,摆了一个标准的站立持枪姿势。

    “看到没,拿到枪,就把自己也想象成一块钢,和枪融为一体,你离不开它,它离不开你,你和它合二为一,一起对着同一个目标。来,端起来。”说着,他把扫帚抛给马可,马可顺势接住,模仿着陈叔叔刚才的姿势,举起“枪”。

    “身子低一些,别那么僵,两腿再叉开点,手抬高。”陈叔叔像个专业的战术教官一样指点着马可。

    “定5分钟。”

    “是。”马可也像个战士一样回应道。

    时间变慢了……

    马可心里数着数,感觉离五分钟到头还有那么久,他的手臂开始发麻,继而开始发抖,他强烈地控制住手臂,可越想控制,手臂抖得越厉害,他尽量不去看自己的手臂,盯住扫把头指向的方向,他把前方想象成李天,想象成荣三,想象成罪大恶极的人,他不由得吐了一口气。

    夜晚很凉爽,隐隐有微风吹在马可脸上,身边一切似乎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犬吠声,连蛐蛐的叫声都没有,有那么一个时刻,马可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他、陈叔叔和扫帚,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两个人一把扫帚发生的故事。

    一切好像都睡着了。

    “时间到,你没睡着吧?”陈叔叔手里拿着秒表,端着茶缸喝了一大口。

    饺子已经吃完了。

    “没有,不过快了。”马可用扫帚支着身子,扭动着身体,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舒服的。

    “要全神贯注,心里眼里对着你的目标,当一切都睡着的时候你最清醒,你要知道你手里的东西会杀人,只需要扣动一下扳机,而你决定是否做这个动作。”

    陈叔叔用坚定的训教口气说道,说完,他顿了顿,好像意识到了眼前的训练对象,收了收语气,说:“明白吗?”

    “明白。”马可回应道。

    “好,1分钟休息,然后定10分钟。”

    马可心里有点发颤,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扫帚。

    后来,马可每每遇到类似这种动作先于思考或者说“行为已经表达的自己的内心”的时候,他都会会心一笑。

    他从那一刻明白,面对不同的处境,内心闪过的想法可能有千万条,但最终只有一个想法会被实践,抛除杂念,要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那个决定。

    “开始。”

    马可举起扫帚,又开始了训练。

    这一次,他用心回味起陈叔叔的训导,看着眼前要生杀的目标,他把它想象成一个会移动的生物,比如野兔野猪,尽量不把他想象成人的形状,因为他手上有的不光是一块钢铁,而是生杀的“权利”。

    想到这,他心里生出一种敬畏,一种对枪支的敬畏,一种对生命的敬畏,一种对自然的敬畏。

    他屏住呼吸,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枪口”对准的地方,想象着枪膛里这颗子弹将会穿透一个生命的头颅,也许还会留在头颅里打转,把血肉搅成模糊的样子,然后这个生命重重的倒下,连同这个生命的记忆、感觉、灵魂等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尊冰冷的肉体,看上去还是1秒前的样子。

    想到这,马可哽咽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陈叔叔为什么让他练举枪的姿势。

    想到枪,他的心里不光有了这个精美的工业设计成果,还有射击这个简单的动作以及枪膛里蓄势的火药和枪口下的生命。

    他也忽然跳出自己,觉得自己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的确,身子没动,心已经前进了很远了。

    “时间到,稍息。”陈叔叔略带满意地望着马可喊道。

    马可的双手像铅块般坠了下去,扫帚被他仍在一边。这一次,马可倒没再在意或者说忘记了抖动的双臂,尽管它们抖得比上一次还厉害。

    “活动一下筋骨,跟我讲讲你刚才的收获。”

    “我觉得枪火是要人命的东西,要射击者的命,也要枪口下目标的命。”

    “不错,还有呢?”

    “我觉得我能控制它,我是说端枪的自己,就像我能控制我的手臂一样。”

    “你的手臂抖得厉害。”

    “是,但我可以慢慢消除他的影响。”

    “没错,这个比起扣动扳机来反而是简单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训练了?”马可眼睛里散发出着兴奋的光芒。

    “还差的远呢,以后我们就以10分钟为一组,每天练三组,连同休息和讲解时间,你每天要在训练上花费1个小时,对你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再来一组,今天的训练就结束了。”

    “啊?这就样?不讲讲射击战术、心理战、枪械构造啥的?”马可有点失望地说道,语气颇像在质问给他推销健身班课程的营销经理一样。

    “第一阶段就这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准备开始。”陈叔叔带着戏谑的语气讲到。

    马可用心开始了训练。

    陈叔叔把热水倒进水盆,泡起脚来,边泡,嘴里边哼唧着:“盯了一天哨,泡个脚真他妈舒服呀。”

    接下来几天,陈叔叔照常训练马可,马可照常举起扫帚,陈叔叔说马可每天都有进步。

    马可只好安慰自己,每天举起的都是不一样的扫把。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一天晚上,陈叔叔递给马可一个纸袋子,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有个小黑箱子。

    “拿出来。”陈叔叔说道。

    马可用手把箱子掏出来,黑色的塑料箱上面写着“99武警教具”。马可眼睛一亮,看看陈叔叔,等着他说打开。

    “模型,一比一,练了1个月了,可以试试上手了。”陈叔叔笑着讲到。

    马可打开箱子,里面陈列一只逼真的95式,枪身乌黑,纹路细致,威风凛凛。

    “塑钢的,但金属感十足,拿起来试试。”

    马可握住枪柄,手腕弯着,枪口向下,像是拎着木偶,又像法医在犯罪现场勘查作案工具一样。

    陈叔叔哈哈笑了几声,拿过模型,给马可讲了讲这把枪的损招。

    马可听着陈叔叔戏虐地解说,看着陈叔叔如炬般的眼睛,几乎沉浸到对枪支的迷恋中……是啊,枪火,一个使拥有昂扬斗志的人看到后心跳爆表的钢铁神器,一个让不幸正对着它的火舌的人心跳骤停的黑色魔鬼,带着炽热的灵魂,涂着肮脏的血迹……

    “嗳嗳嗳,想啥呢,眼珠都快掉出来了。”陈叔叔见他不发声,略带愠色的喊道。

    “没,就是感觉,枪支设计得这么精密、这么科学,最终目的就是要想法设法把人杀掉,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马可有些无奈的说着。

    陈叔叔平复了训斥的脸色,他觉得马可比一般同龄的孩子,甚至比很多成年人在开始了解枪械的时候想的更远,的确,马可说出了他一直悬在心底的感觉,那种撕裂的痛楚。

    直到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流过了很多很多眼泪甚至鲜血后,马可才知道,那晚的陈叔叔,心里的苦有多苦,陈叔叔的担当有多担当,陈叔叔的伟大有多伟大……

    不久,陈叔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任务,他把那个模型枪送给了马可。马可把那把枪放在枕头的左边,枕头右边则放着那本已经快翻烂了的《抗日战争纪实》。

    两样东西一直和马可的枕头一起,陪伴着马可的梦乡。

    从那以后马可再也没见过陈叔叔。

    “十三帮”的麻烦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倒没给马可太多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