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之所以诬陷凤鸣,是因为她被关在保卫科禁闭室的时候,听见外面陈科长与保安队长的对话了。
当时,陈科长很激动的说:“我们的贾厂长真是英明,他让我安置门岗,这冬天有从厂里往家带被子的,要检查一下,因为这不符合常理。这一检查,就查到了偷皮棉的家贼……”
皮影一听,便怀疑是凤鸣告的密,因为最近厂里人都知道凤鸣与贾厂长好上了。风鸣没去结算室之前,她们都住一个宿舍,最把她皮影的底了,那个时候,她只是装个枕头带家里。可装着装着,她嫌枕头不解气,就开始装被子。这是她第一次把装皮棉的被子往家带,没想到正好撞到枪口上。
只是,皮影诬陷凤鸣的这番话语,如同炸雷一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得目瞪口呆。
就连赦厂长都被震惊了。但随即,他脸上的震惊就化为了欣喜。没想到歪打正着,他怂恿眼前的皮影检举揭发,没想到她检举揭发的竟然是林凤鸣,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所以,赦厂长震惊之后,便压抑着欣喜,立即望向贾玉轩,看贾玉轩啥反应。
最震惊的人就是贾玉轩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皮影,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复杂的笑意,仰靠在椅背上,右手开始揉搓他好看的w型下巴。
他知道这是皮影在诬陷凤鸣。
凤鸣在车间常年上中班不假,但她根本不可能把皮棉装被子里往家带,因为她没有自行车,几个月还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还都是乘坐她哥哥的自行车。只有一次她坐着来卖棉花的村里人的驴车回家送工资,听莹莹说她的父亲气得踹了她一脚,勒令她再不准乘别人的车回家。
一个没有自行车的人,一个几个月才乘坐哥哥的车回家一趟的人,怎么可能将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
“你胡扯什么呀皮影?”唐厂长在众人的震惊之中吼道。
皮影是他车间的职工,他总得有所表示吧。
唐厂长吼罢,起身上前,将皮影扯到小会议室门外的走廊上。
“你为什么诬陷林会计?”
“我没有诬陷,事实就是如此。”
“我可警告你皮影,你赶紧收回你刚才对林会计的诬陷,否则,你可不好收场。”
这个时候,丁主任走到二人跟前。
“贾厂长让你们都进来。”丁主任说。
唐厂长进去又坐回刚才的位置上,皮影也跟在唐厂长身后回到小会议室。
“你检举揭发的非常好。”贾玉轩望着皮影笑着说,“如果你揭发的属实,不但不扣你的年终奖,还会扣除林凤鸣的年终奖奖励给你。”
贾玉轩的这番话也把在场的人给震惊到了。比皮影诬陷凤鸣还让人震惊。
“我揭发的当然属实。”皮影又有些小荣幸的保证说。
唐厂长扭头望着贾玉轩,震惊之余,总感觉不对劲。
贾玉轩的神情,是淡定而从容,好看的五官上流淌着威而不怒的笑意,注视着有些小得意的皮影。
不知为什么,唐厂长望着贾玉轩,总感觉贾玉轩现在的神情,像极了猛兽捕食前的形态。向后收敛身体,淡定从容又耐心的盯着目标。
“嗯,很好。”贾玉轩望着皮影说,“口说无凭,你现在用笔写下来,坐实林凤鸣偷皮棉的事实。”
贾玉轩说罢,示意丁主任去拿纸笔。
丁主任去拿了纸笔,还有印泥。他将纸笔递给皮影。
这个时候的皮影如果收回对凤鸣的诬陷,再向众领导道个歉,还为时不晚。可皮影没有意识到她的诬陷很恶劣,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纸笔,尽管有些犹豫和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把她对凤鸣的诬陷变成了文字。
“按个手印吧。”丁主任早把印泥打开,伸到皮影面前。
“还要按手印?”皮影不愿意。
“这样才正规。”贾玉轩笑着说,“将来把林凤鸣的年终奖补发给你,总得有个正规的凭证吧。”
皮影又犹豫了。
“快按吧,只是走个程序。”丁主任催促说。
唐厂长已经确信贾玉轩正在给皮影下套,只是不知道下的是什么套。
丁主任这一催,皮影很不情愿的按了手印。
丁主任把皮影按了手印的揭发信呈给贾玉轩,贾玉轩浏览了一遍,折叠起来放自己上衣口袋里了。
他只是让丁主任去取纸笔,没想到丁主任想的这么周倒,把印泥也一块取来了。
“丁主任,你去给城关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我们厂查一下林凤鸣往家带皮棉一事是否属实。”贾玉轩说。
“好。”丁主任起身下楼去打电话了。
在场的人,除了出去的丁主任,全被贾玉轩的话给震惊到了,比刚才还震惊。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贾玉轩又对皮影说:“本来今天宣布了对你的处罚决定之后,你就可以回车间上班了。现在又涉及到你的检举揭发。你说属实,但我们需要核实你的举报是否真的属实。如果核实之后,林凤鸣确实有往家带皮棉的事实,那我们棉厂在年底就会兑现对你的承诺,把林凤鸣的年终奖奖励给你。”
贾玉轩说到这里,表情诡异的笑了一下,又说:“如果经派出所查实,你是诬陷林凤鸣,那你将要面临的是被棉厂开除。”
贾玉轩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笑着对皮影说:“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用来上班了,三天之后,去唐厂长那里询问结果吧。”
皮影的脸早煞白了。
唐厂长是彻底无语了。他可是经历过贾玉轩的厉害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动声色,一切都是那么的谈笑风生,一切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他所谋划的方向在进行。
刚才上楼来小会议室开会,他第一个到,赦厂长第二到,当时小会议室里只有他和赦厂长的时候,赦厂长很神秘的和他咬了一番耳朵。
“唐厂长,上次抓我们前场两个人开除了,现在又抓你们车间的人,我们前场和车间一起罢工吧,让他贾玉轩难堪一下,让他贾玉轩来跪求我们。”赦厂长当时说。
唐厂长当时觉得赦厂长的脑袋被门给夹了。个人恩怨怎么能扯到工作上来报复?抓你前场的两个人并开除,那是你前场的那两个人该抓,谁让那二人虚开假发票了。现在抓我车间的人那也是该抓,谁让她偷厂里的皮棉了。
所以,当时唐厂长一口给拒绝了。他认为赦厂长再意气用事,再玩白痴,早晚也会栽在贾厂长手里,并且还会栽的很惨。到时候他老爹恐怕也保不了他。
是哪个领导拍板把这个年轻好看的贾厂长给调到棉厂来的?他一定也见识过贾厂长的厉害吧。还有丁主任,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贾厂长是言听计从,奴仆一样的伺候他,肯定也见识过他的厉害吧。唐厂长心想。
于是,唐厂长望着脸色煞白的皮影,认为她这是活该,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赦厂长是频频给唐厂长示意,意思让他出面去阻止这件事,因为皮影毕竟是他车间的人。
唐厂长也感觉自己该表个态,人家赦厂长因为陈科长抓了他前场两名虚开假票据的职工,都与陈科长和贾厂长吵了起来,现在自己车间的职工被上套了,他不说与贾玉轩和陈科长吵吧,最起码要站出来说个话吧。
于是,唐厂长站起来说:“贾厂长,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何必惊动派出所呢?”
陈科长也觉得唐厂长说得有道理。就拿上次那两个虚开假票的货,他陈科长一再提议交派出所,可贾玉轩就是不让,非说棉厂的事情由棉厂来处理。现在也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处量吗。
所以,陈科长也阻止说:“是啊,唐厂长说得对,还是我们棉厂自己来解决吧。”
“当然是我们自己来解决。”贾玉轩说,“只是让派出所的人过来帮忙查实一下林凤鸣有没有将棉厂的皮棉带回家。”
“我们自己厂的人不也能查实吗?”唐厂长说。
“我们自己人来查,有包庇之嫌。让派出所来查,能做到公正无私。这涉及到林凤鸣的声誉,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对付。”
贾玉轩说罢,站起身,对在坐的下属说:“散会吧。”
然后贾玉轩又对陈科长说:“你负责送她出厂。”
贾玉轩担心皮影留在厂里会走极端,才吩咐陈科长亲自送她出厂门。她出了厂门,想怎么极端,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棉厂没半点关系了。
贾玉轩吩咐了陈科长之后,就离开小会议室下楼了,丁主任当然也紧跟其后。
唐厂长走到皮影面前,摇头叹息说:“不听劝。怎么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我就不明白了,这没冤没仇的你干嘛诬陷林会计。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林会计不会把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她几个月还不回家一次,又没自行车。也只有你们地皮工天天回家才有机会干。你诬陷林会计也不过脑子,现在谁也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你。”
唐厂长说罢,也叹着气离开了。
赦厂长刚才一直站在唐厂长身后。皮影不是他前场的人,他没必要为她与贾玉轩争执。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看戏的心态。能利用一把就利用,不能利用就看戏。他望了望脸色煞白的皮影,同情的摇头笑了一下,紧跟在唐厂长身后离开了。
“走吧。”陈科长开始催促皮影。
脸色煞白的皮影,已经无力迈动双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