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厂长和冷辉无精打采的回到厂里,都已经过午时了,宣传科长还带人在棉厂里到处张贴着大放假的通知布告。
棉厂职工早知道这两天会大放假,因为每年的五一之前都会大放假,他们已提前将东西收拾停当,一看到放假的通告,是欢天喜地的击掌相庆,因为放假了基本工资照发,只是没有补助而已。他们兴奋的连午饭都不愿在厂里吃,带着提前收拾好的东西,成群结队的离厂回家了。
中午,中层以上领导在伙房聚餐。
很简单的聚餐,只是比平时多了几个素菜,并没酒肉,因为下午还要接着开会。
除了财务室的王主管和司机主管吕科长,中层以上领导全参加了聚餐。
在聚餐上,贾玉轩表扬了所有聚餐的中层以上领导。
“是贾厂长指挥有方。”陈科长带头回应。
“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咱贾厂长真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唐厂长接着陈科长的话说。
“那是,咱贾厂长年轻有为。”聚餐的中层以上领导也跟着纷纷附和。
赦厂长没有附和,只是不屑的冷笑。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冷冷的望着陈科长,真想朝他脸上来一拳。
赦厂长为什么想打陈科长呢,因为他知道,贾玉轩这次能如此迅速又麻利的将闹事的砖厂老板给打发走,全靠陈科长所辖的那帮保安。
赦厂长认为,如果没有那帮保安,贾玉轩再大的本事今天也玩不转。今天,如果陈科长不全力以赴的为贾玉轩效劳,丁主任又请假不在,那贾玉轩不丢大人才怪呢。
于是,赦厂长便来到另一摊儿上的陈科长面前,冷笑着说:“陈科长今天可为贾厂长立大功了。”
陈科长一听,也觉着话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回应赦厂长。
“赦厂长说话差矣,陈科长今天是为咱棉厂立大功了,而不是为我立大功。”贾玉轩笑着说。
陈科长这才知道赦厂长的话是哪里不对劲了。
众人也跟着附和。
“今天在坐的领导成员都为棉厂立大功了。”贾玉轩微笑着环视众人说。
“为谁立功,谁心里最清楚。”赦厂长不屑的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贾玉轩从赦厂长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感觉下午开会时他会拿今天这事来作文章,幸亏自己让宣传科长贴出了放假通知,厂里的工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否则,赦厂长恐怕要兴风作浪了。
贾玉轩心里有事,他陪领导班子用了一会儿午饭,就起身离开了聚餐,用伙房的餐具给凤鸣打了些饭菜回办公区了。
他知道,今天的凤鸣,心情很黑暗,他开车将她从西门送回办公区的时候,凤鸣一直低垂着,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下午还要接着开会,贾玉轩端着饭菜直接送到凤鸣的宿舍。
门开着,他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是孙玉玲的声音。
“凤鸣,这算个啥事,反正大放假了,三个月之后上班,没人记得这个事了,你现在不吃饭饿的可是自己。”孙玉玲正在劝慰凤鸣。
“唉!”孙玉玲叹口气,又说,“想想都后怕,怎么也没想到那人那么无赖,怪不得你给他退亲,像他这种人,再有钱也不能嫁。还好,幸亏贾厂长机智,换了别人,非出大事不可。你应该庆幸遇到咱贾厂长,换上我都幸福死了,可你现在还一脸的世界末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贾玉轩端着饭菜,在门外听了一分钟,便用手叩一叩门,然后直接进去。
凤鸣在床上坐着,低头在看一部书,她床前的倚子上,放着饭菜,孙玉玲坐在凤鸣的床沿上,一边吃饭,一边安慰凤鸣。
看到贾玉轩端着饭菜进来了,孙玉玲立即起身,说道:“我给她打了饭。”
“谢谢孙统计。”贾玉轩向孙玉玲点头微笑。
凤鸣抬头看了看贾玉轩,没有说话,又低头看书。
孙玉玲打来的饭,是葱花捞面。贾玉轩打来的饭,是馍和炒菜,与孙玉玲打的饭不重样,他便走到跟前将饭菜放在拥挤的椅子上,孙玉玲赶紧帮着腾椅子上的空地方。
有孙玉玲陪着凤鸣,贾玉轩不便太靠近凤鸣,他只是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凤鸣说:“厂里已经大放假了,职工走得差不多了。”
他这是故意说给凤鸣听的。他的意思是让凤鸣不必再担心今天的事情会会成为棉厂职工(舆)论的焦点。他知道说这句话比甜言蜜语去安慰她都管用。
厂里大放假了,职工都回家了,上午发生的事情,没有职工的聚集观注和议论,那都不算个事,不算事的事情,等于没发生。
果然不出他所料,凤鸣立即从书上抬起头,很感动的望向他,她好看的双眸里放着希望之光。
他不由会心一笑。
凤鸣的焦点新闻就像爱串门的亲戚,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每一次都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让她手足无措。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的凤鸣那么与众不同呢。
贾玉轩这会心一笑,凤鸣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消失,她放下书,转过身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不洗手了。”孙玉玲嗔怪。
贾玉轩见凤鸣没事了,放心的离开了,回到办公室,坐着办公桌前,想着赦厂长在聚餐时的表情和冷笑,觉得下午的会议上他可能会发难自己。
像今天这样的会议,像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中午的聚餐,丁主任偏偏不在,因为开会之前丁主任突然接到家人因急病住院的电话,匆匆就离开了。丁主任不在身边,没有突发事情还好,一有突发事情,他感到了诸多的不便,像少了左膀右臂一样。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丁主任那周倒的辅佐。
他也在想:找人打听一下丁主任的家人住哪家医院,他好带人去瞧看。
下午的会议是两点半开始,主要是延续上午的会议内容。
上午的会议,共三项,主要是安排明天大放假,及明天大放假之后的值班事项,还有放假之后的安全,上午已经进行完了第一项,因为迎亲队伍的闹腾,才被迫提前终结了。
第一项的放假通知早贴出去了,职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第二项和第三项,下午又接着开。
因为丁主任不在,副主任是财务室王主管的丈夫,又没有主持会议的经验,尽管只是二十多人的小会议。
贾玉轩便临时让宣传科的靳长代替丁主任来主持会议。
宣传科长和丁主任一样,很年轻,才三十多岁,书生一个,父亲是城关供销社副主任,母亲是教师,父母都是公家人,他办事虽然也很细心,却没有丁主任的随机应便。
下午开会,直接进入放假期间的轮值事项,宣传科长早将轮值表打印了出来,与会者每人一份,看有没有对值班时间有异议,如果有,当场提出来,会后报给宣传科长,给相互调换一下。
在众人看值班表的时候,贾玉轩宣布先进行会议的第三项。
从会议一开始,不是,是从赦厂长一进会议室,贾玉轩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说实话,身为一把手,他实不在想与赦厂长在众人面前发生什么不愉快。因为那样,别人看笑话的不只是赦厂长,也有他贾玉轩。
家丑不可外扬,在众人面前与人争论的脸红脖子粗,都不好看,争论输了不好看,争论赢了也不好看。可你不争论,不辩驳,任凭对方把自己数落的不是人,外人不明底细,还真的以为自己不是人呢。
所以,为了避开赦厂长的发难,贾玉轩想在赦厂长发难之前,提前离开,好避开他的锋芒。
“放假期间的安全问题,由陈科长来发表讲话,我有些事情先提前离开一会儿。”贾玉轩说罢,向陈科长示意。
贾玉轩想去城里土产公司的临街小院看爷爷,因为事先说好的,棉厂上午开会,中午聚餐,土产那边的工作先由爷爷负责照看。现在翁会计和陈厂长一时还脱不开身,他担心爷爷挂念,想去陪爷爷说一会话,毕竟七十多的人了,等陈厂长和翁会计赶过去,他再折回厂里陪陪凤鸣。棉厂在县郊,开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贾玉轩刚要起身,赦厂长喊住了他。
“贾厂长,你坐下,我有话问你。”赦厂长的语气,好像是一把手在和下属说话。
没办法,贾玉轩便只好又坐下来,他在聚餐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下午会议快结束了,也不见赦厂长发难,还以为赦厂长想开了,没想到,该来的终归要来的。
“什么事赦厂长?”贾玉轩微笑的望着赦厂长。
“上午西门那场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赦厂长冷笑着问。
“闹剧?谁的闹剧?”贾玉轩微笑着反问。
“谁的闹剧谁心里清楚。”赦厂长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好。
“我这就不懂了。”贾玉轩摇头笑说。
“你不懂?全场几百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被你使唤的东奔西跑,马不停蹄,我还以为你会给个合理的解释,中午聚餐时你躲开了,现在开会,没结束你又要躲,你打算躲避到什么时候。”赦厂长的气势和语气像审训犯人一样。好像他是棉厂的一把手,而贾玉轩只是他的下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