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玉轩见赦厂长不依不饶的追究上午的事情,便知道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又时过境迁,西门外的闹腾也早已结束,他开始后悔被自己差遣去疏通堵塞。
中午在伙房聚餐的时候就知道赦厂长会在现在的会议上拿上午的事情寻事儿,贾玉轩有心理准备。所以,面对赦厂长那不依不饶的质问,他便笑了,是笑出声的那种笑,笑得从容而坦然。
与会者近三十人,一看不对劲,都屏气凝息,不敢说话,担心话一出口就会站队。
财务室的王主管起身说:“我出去方便一下。”
说罢,便一去不返。她这是躲避事非之地。于她来说,老赦退休了,小赦上边也没人,王主管深知,就凭他赦超杰的智谋和勇气,根本不是贾玉轩的对手,别看贾玉轩年轻,论智谋,她感觉能甩赦超杰十八条街。再说了,贾玉轩不仅智谋,上边可是有人。
此刻如果留在会议现场,面对眼前的事非双方,她必须站队,如果站到小赦这一边,明知道他不行;如果站在贾玉轩那一边,可又显得她太不厚道,因为她和老赦有一腿。如果哪边都不站,留在此地居中看热闹,等于得罪双方。所以,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避开最好。
“赦厂长让我解释一下西门的闹事者是怎么回事。”贾玉轩微笑说着,“因为当时我和大家坐在这里开会,当然也和大家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贾玉轩说罢,环顾与会者的反应。
眼前的与会者,除了出去的王主管,剩下的领导班子成员,名义上差不多都是老赦时的老人,没有一个是贾玉轩上任以来提拔安排的。
但是,贾玉轩认为,陈科长、翁会计还有伙房的刘会计绝对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
唐厂长又是伙房刘会计的姐夫,刘会计不站在赦厂长那边,唐厂长也不会公开站在赦厂长那边。而马主任又对唐厂长言听计从,唐厂长不公开站在赦厂长那边,马主任更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
还有陈厂长和宣传科的靳科长,贾玉轩认为二人如果不站在他这边,也绝对不会站在小赦厂长那边。
至于说过磅员主管,垛长主管,都是赦厂长的得力下属,还有仓库姚主管和司机科的吕主管都和赦厂长有扯衣边的关系,他们有可能会成为赦厂长帮用的武器。
剩下的就是电工主管等人,他们就不好说了,或者居中看热闹,或者会选择站队,至于站到哪一方,只有天知道。
“职工纷纷反应,说闹事者是冲着你贾厂长来的。”赦厂长一副抓到贾玉轩把柄的气势,“贾厂长身为一把手,给厂里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毫无愧疚之意。贾厂长这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人家在大婚之日还带人来围堵棉厂。”
赦厂长铁了心,即使这次错过了搬倒贾玉轩的最佳良机,他也要在领导班子会上恶心他,搞臭他,为以后搬倒他打基础。
与会者一听,都懵圈了。因为除了赦厂长,知道闹事者是冲着贾玉轩来的领导成员还真不多,也只有陈科长知道,但陈科长是绝对不会对外宣扬的,更不会向赦厂长反应。
至于说棉厂职工,他们确实知道的鼻眼清楚,但他们今天没有时间与领导成员们接触,他们是从围墙外边绕到东门回厂的,一路上倒是议论纷纷,热火朝天的议论,但一进厂门就看到了放假通知,放假的通知立即盖过了西门那边的事,因为放假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西门外闹事者可是与他们无关,他们立即转移话题,开始议论与他们有关的放假之事。
他们中的大部份人都没有再跑西门那边去围观,而是选择直接走人。只有一小部份职工跑到西门那边,但看到的是闹事者被抓。闹事者一被抓,就没热闹可看了;没热闹看了,他们也立即回宿舍带上收拾好的东西回家去了,午饭都不在伙房吃,四月份的工资都是大放假之后上班才开始发放。
厂里的领导班子都是在闹事者被抓之后,职工散去之后,才顺着公路回来重新聚到西门,在西门聚着闲聊了一会儿,又直接去伙房聚餐,到了伙房都一点多了,简单的素食填饱肚子,下午两点半又来会议室接着开会,他们没有机会听职工反应。
这一切,贾玉轩心知肚明。
此刻,面对赦厂长说的职工纷纷反应,贾玉轩还是坦然的一笑,无奈的摊开双手。
“是哪些别有用心的职工反应的?为什么这些职工纷纷向赦厂长反应,而不向我们反应?”贾玉轩反问赦厂长。
赦厂长一怔,有些语塞。
“因为赦厂长的工作更接近职工。”磅员主管开始上阵帮腔了。
“就是。”赦厂长得意的笑了。
“具体是哪些职工?”贾玉轩问。
然后又说:“快去叫过来,让领导班子成员都听听他们的反应吧。”
赦厂长知道不能出卖冷辉,便说:“贾厂长明知道职工都放假回家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是赦厂长明知道职工都放假回家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吧。”贾玉轩微微一笑说。
贾玉轩又微笑着环顾所有与会的领导成员说:“各位想知道上午的事情,职工回家了也没关系,因为职工只是旁观者,并不是参与者,倒是咱厂的保安自始至终都参与了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让西门的保安来给大家个交待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玉轩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大家也都知道,上午正开会,是保安跑来报告陈科长说西门有闹事者,我也是听陈科长一汇报,才去处理的,咱厂的保安才是自始至终最清楚那件事的。”
贾玉轩说罢,看与会者的反应,见没人反对,便说陈科长,“陈科长快让西门的保安过来给大家个交待一下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因为贾玉轩深知陈科长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的。
“不用。”陈科长说,“我最清楚,我现在给大家个交待。闹事者是个神经病,他家里人给他冲喜娶了个傻媳妇,娶亲路上他又犯病了,跑咱厂来闹腾。就这。”
然后陈科长又骂:“是哪个龟孙拱赦厂长的火?赦厂长只要说出名字,我这就带人去他家里带他来这里,让他交待清楚到底是何居心。”
陈科长是个大老粗,说话不顾及情面,张嘴就是粗话,棉厂里都知道他现在唯贾玉轩马首是瞻。
赦厂长见状,看着陈科长冷笑,也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深知,这个时候与陈科长较劲占不到半点好处,陈科长如此气势,是有贾玉轩为他撑腰。他二人相互配合,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谁唱反调谁丢人倒霉。
验级主管、磅员主管和垛长主管等人见赦厂长不再说什么,当然也是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吕科长就是有话说,他也不敢说,尽管他和退休的老赦是亲家。因为他手里有几万块的票据还需要贾玉轩的签字,如果此刻他站出来公开和贾玉轩作对,他手里那几万块的票据有可能打水飘。他才不会这么傻,在这种时候反对贾玉轩。再就是,他是过来人,看问题长远,小赦厂长仅凭个人能力和条件,是斗不过贾玉轩的,既然斗不过,何必给人家添堵呢,还不如搞好关系,多弄些钱。就像他自己一样,找个修车铺随便撕几张票据填上金额,贾玉轩签了字就能到财务室变成钱,那才实惠。
仓库姚主管也缄默不语。
几个仓库都在水塔西北附近,仓库姚主管上个月中旬,趁着晚上,将仓库的整包塑料和整盘铁丝隔围墙向外扔,被保安队长孙红军抓个正着,陈科长和丁主任一致要求开除姚主管,贾玉轩了解到他是老赦的舅表弟之后,把事情搁置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处理。
上月犯事还没处理,会议之上和贾玉轩作对,恐怕要丢饭碗。
磅员主管,垛长主管,仓库主管,和司机主管,这四人如果不替赦厂长帮腔,剩下的人还没傻到站在赦厂长那边的。
贾玉轩望了望赦厂长,又望了望那四个最有可能帮赦厂长说话的人。他知道,在这个厂里,凡是不需要能力,不需要技术,又实惠轻松的岗位,轮不到外人,都是和赦厂长有扯衣边的亲戚霸占着。
仓库姚主管犯事还没处理,他的事情,说严重就很严重,说不严重也就不严重,现在还没定论,所以,他脑子没进水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场合帮赦厂长说话。再就是吕科长,之前报了几万块钱的虚假修车票,当时就警醒过他“下不为例”,可他丝毫就没意识到“下不为例”,听丁主任说,他报过票从财务室出来,显摆似的托着没有包严的现金,一路回他的办公室,气势不减老赦在的时候,他大概是向外人彰显,即便他的亲家老赦退了,他的待遇依然如故。现在离他上次报票也有半年了吧,大放假前有可能还会报一次票,他如果脑子没进水的话,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的帮赦厂长说话。
所以说,姚、吕二人再想帮赦厂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公开帮。
至于磅员主管和垛长主管这二人,陈科长一人就能对付。
所以,贾玉轩又站起身说:“既然陈科长把闹事的情况交待清楚了,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得赶紧出去一趟……”
贾玉轩话没说完,孙玉玲跑进来了。
“贾厂长,县社保卫科的人来了,说咱厂有人给他们打电话说,咱厂有人闹事,快出人命了,让他们来处理。”孙玉玲神色慌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