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家庭教师
看看就到了六点。
老爸照例没回来。
朱朱匆匆吃完饭,抓起书包。
不,该是讲课包就跨出了家门。老妈跟在后面喊:“朱朱,这儿还有个包,是不是你的哩?”朱朱回头,呀的声接过,感激的对老妈笑笑,揣进了讲课包。
这个包太重要了。
手机,零钱,钢笔铅笔签字笔记号笔原子笔,粉笔,教鞭还有二个8GU盘……
这可是朱朱今天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的成果。
出了楼廓,满天彩云,落日在最后的时空,演艺着自己最斑斓的风情。匆匆跨上三级石阶,一半灿烂一半阴暗的操场上,好几群孩子正在分别踢球。
嘭嘭嘭的踢球声。
扬起彼落。
不绝于耳。
朱朱心无旁骛的踩着操场边沿走,掩映在一丛丛美人蕉,冬青,桉树搭出的荫凉之中。嘭!一个皮球从朱朱头上掠过,落在单杠上,很响的嘭一声,倒蹦回来。
弹在正好走过的朱朱身上。
朱朱吓一跳。
站站。
那几个踢球的半大小子,则嘻皮笑脸的嚷嚷到:“阿姨,帮忙踢一脚嘛。”“老师,是他故意踢的,明天上课罚站。”
嘭!
嘭!
又是二个皮球连着踢过。
真看不出,这些半大小子的劲儿可不小。朱朱一低头,跑了过去,边跑边想:“这皮球蹦得这么高,会不会泄气哟?小皮球,皮球小,还总呢?
哼哼。
皮总,皮肿。
我看就只有表皮在发肿。”
骤然脸上一烫:“怎么会念起他来?朱朱你神经病呀。”“朱朱!”谁在笑嘻嘻的招呼?朱朱抬起头,马上又垂下眼皮儿。
真是说曹操。
曹操到!
拎着工具箱的小皮球,正站在校门侧呢。
“没事儿没事儿,我检查施工,又碰上了你,”小皮球瞅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解释,又说:“如果你愿意,顺路一起走吧?”
“哼,讨厌!”
朱朱脚都没停。
几步掠过小皮球,下了石梯。
前面马路边,古老师的吉普车门大开着,傻大个不在,一准是窝在驾驶室没有下来。这正是朱朱所期望的。
上次。
二人上下车。
都被老爸和小皮球看见。
也不知自己后来给他说没有?结果,嘿,你莫说傻大个真是懂事知趣呢。朱朱不紧不慢的走着,她算过时间,完全来得及的。
走拢了。
朱朱一眼便看到扑在方向盘上。
脑袋使劲儿往这边扭着古老师。
“古老师早!”“朱朱早!上车吧。”朱朱向后排探探:“朵朵没在?”“朵朵是谁?上车吧。”朱朱弯腰钻进去,三人座的后排坐,擦拭得干干净净。
本是有些磨蹭得发白的棕色椅皮上。
搭着条蓝碎花毡。
给车厢增添了无限春意。
朱朱坐好,又往一边移移,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点,然后,把讲课包放在自己膝盖上,双手紧紧的护着。“把门关上!”
古老师姿势未变。
吩咐到。
“把车门关上,可以吗?”
朱朱就移过去,探出手抓住车门,使劲儿往里拉。好不容易拉拢,却怎么也关不上。整个过程中,傻大个只是从后视镜里瞅着,没打算帮忙。
朱朱无法。
只得可怜的喊到。
“这车门关不上啊,是不是坏了?”
古老师一抬身,从驾驶椅上探过身子,手一伸,砰!车门严严关好。“热身哦!”他笑一句,嘎,吉普向左前方慢腾腾滑出。
“谢谢!朵朵怎么没来?”
朱朱惬意的扬扬头。
一任穿窗而过的晚风,撩起自己的鬓发,有一种展翅飞翔感。
“朵朵是谁?”“同学们,我们先相互认识认识,我叫古时,古典的古,时空的时,合起来就是古时,是你选修课的班主任。”
朱朱诧异的向前探探身。
“你在干什么?
朵朵不是你女儿吗?你不上哪都带着她吗?”
“上厕所,总不能也带着吧?”傻大个快乐的摇摇头:“谁今天是要见婆婆的丑媳妇哇?”朱朱明白了,笑着回答:“当然是本姑娘呀,谢谢!”
哗……
哄堂大笑。
笑声中有男生在吹唿哨。
还有人怪声怪气的婴鹦鹉学舌:“……这平呀,这仄呀,是我们天朝古典文学特有的韵律……”朱朱捂嘴直乐。
她当然听出了。
这是大二时。
古老师和选修课的全体同学,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话说当时的朱朱,怀着激越的心情,正襟危坐,和同学们一起,等待着传说中的青年才子,本班的班主任古老师的到来。
大家交头接耳。
热闹非凡之时。
一个衣着运动装的高个儿大男孩,无声的走了进来。
正闹腾着的大二学生们,谁也没注意到这个不显眼的瘦削男孩儿;倒是一进门就盯住了他的朱朱,在奇怪的想。
“这是哪个班的体尖?
走错了教室?”
体尖站在讲台上。
许是为自己受到的轻视,有点不安。他瞧着满满一教室几十个学生,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做了自我介绍,紧跟着就陷入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喳!
古老师一探手。
关了CD。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听听关汉卿如何?”坐正,的的二声清响,窗外有赶路不注意窜到马路上的行人,躲避的身影。
朱朱莞尔微笑。
她明白古老师的良苦用心。
也真是难得他如此细心和关心啊!
有一股热流,在朱朱全身流过。“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嗯。
真巧。
今天我的讲课提纲中,就准备重点提提关汉卿。
这位“生而倜傥,博学多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的元代戏剧大师,在天朝的古典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一席。
那时。
人类文化的天空。
同时出现了二颗璀璨的星斗。
傲游在东方和西方,闪闪夺目,至今没有陨落。一颗就是写出了《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拜月亭》、《鲁斋郎》、《单刀会》、《调风月》……等不朽剧儿的关汉卿。
一颗呢?
则是以《理查三世》、《亨利四世》、《亨利五世》、《亨利六世》、《亨利八世》等,喜剧:《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温莎的风流娘儿们》、《无事生非》、《第十二夜》等
和悲剧:《哈姆莱特》,畅誉世界文坛的莎士比亚……
现在的年轻人。
对网络,苹果手机和快餐文化,津津乐道。
是该让他们知晓,人类文明除了这些,还有许多许多……
咣!哗啦!嘎,吉普突然停下,思忖中的朱朱,被行驶的引力拉着向前扑去,狠狠撞在驾驶员坐与副驾驶坐的椅背正中。
幸好正是撞在这二张椅的边背上。
朱朱除了暂时的晕头转向。
并无大恙。
撞车一瞬时,说时迟,那时快,古老师条件反射地一扭身,向后纵来,刚好托住朱朱的脸颊,自己的脑袋瓜子和背脊,则狠狠顶在车棚上。
“朱朱。
你。
你没什么吧?”
“地震啦?震中在哪儿?”朱朱晕头转向,惊恐的抱住了古老师:“地震地震了,我们快下车!”疼得嗤牙咧嘴的古老师,先费力的爬回驾驶室。
然后,用力蹬开车门跳出来。
再跑向后面拉开门,把朱朱扶下了吉普。
外面一片喇叭声,热浪滚滚,奔涌而来的车流,微微绕开二人,川流不息的继续向前,犹如二道分开的洪水。
师生二人这才看清楚。
吉普车的左车轮。
恰好陷在马路正中的一个涵洞口。
不远处,散落着碎成几块的涵洞钢盖。大约是涵洞盖早被车载斗量,掀开了边儿,结果,被古老师的这辆吉普的左车轮一压,飞起了迸成几大块。
黑幽幽的涵洞口。
就毫不犹豫。
让它的左轮,一下陷了进去……
这种发生概率大概只有万分之一的巧事儿,不幸让二人给碰到了。古老师睁大眼睛,搔搔自己脑门:“这么巧?洞口如果再大点,岂不成了冤魂?猪撞墙上,我撞猪上啦?”
一面蹲下去。
一直惊恐抓着他的朱朱。
也跟着蹲下。
连声问:“古老师,不会耽搁多久吧?想办法把它弄出来,先弄出来嘛。”古老师细细看看,摇摇头:“完了我死心了,这前不沾天后不着店的,怎么弄啊?我看,还是先拦的士吧。”
二人起来。
呼呼呼!
一辆辆车掠过。
猛烈的车风,吓得他拉着朱朱,又重新蹲下:“麻烦了,这大街正中,哪来的的士?朱朱,怕是要耽误了哦?”朱朱急得差点哭起来。
“这?
第一次,失约?
这,鸣!”
古老师抓住了她:“还有个办法,我把你举到头上,挪到路边拦的士,”“不不不!”朱朱脸红得一塌糊涂,语无伦次。
“要让人看见了。
成何体统?
不行,这样不行,”
嘎!一辆飞驶而来的雪铁龙,忽然紧擦着二人停下,扑!左车门开了条缝儿,有人在朝外招手:“朱朱,快上车,救场如救火。”
朱朱听得耳熟。
可不敢贸然上车。
抖动着嗓门儿问。
“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的。”缝儿掀大了点儿,可随即被一辆飞驶而过的小车,差点儿给重新撞了回去;稍等等,缝又掀开,露出了小皮球的半张笑脸。
“朱朱,是我。
上车吧,这儿拦不了出租车。
上啊,我送你去。”
来不及多想了,朱朱抓起讲课包瞧瞧,就往缝儿钻。呼呼呼!哎呀!哎呀!哎呀!呼呼呼!“好,快进来。”
瞅准一个红绿灯机会。
小皮球大喊。
“朱朱,侧身,低头,好,快!”
可怜的古典朱朱,贼眉鼠眼,鬼鬼祟祟,战战兢兢,浑身颤抖,按照小皮球的指挥,做着平时想都不敢想的高难动作……还好,终于给钻了进去。
的的!
车海中的雪铁龙。
高兴的吼二声,呼!奔驰而去。
朱朱叩响学生家门时,刚好差五分到七点。“老师好!”“同学们好!”早准备着的兰兰和香香拉开了大门,恭恭敬敬的对朱朱鞠躬问候。
朱朱也躬身还礼。
跨进大门。
三女孩儿直入兰兰和香香的闺房,那儿是事先确定的授课室。
朱朱注意到客厅和各房间的灯都关着,只有厨房灯火明亮。“你爸妈呢?”“他俩呀,平时就没时间,现在,嘿嘿,就巴望着你代替他俩呢。”
香香笑嘻嘻的回答。
兰兰补充到。
“不过,请老师放心,小保姆在家,厨房里烧着好吃的哦。”
“待会儿上完课,我们陪你好好吃吃。”香香上下看看她,又补上一句:“都是些高里路卡的好东西,不怕还长胖就吃。”
朱朱连忙摇头。
“我不吃。
因为我吃了饭的。”
放下手中的讲课本,又忍不住问到:“香香,我很胖吗?”香香就围绕着她转悠:“不算胖得恐怖,也算胖得有水平,哎朱朱你多高?”
“一米六三!
我称了的。
不算胖哟。”
朱朱担心的低头瞧瞧自己,忽然醒悟过来,板起了脸孔:“嗯,坐好,我们开始上课了。”朱朱真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孩儿,于教育完全是无师自通。
靠了今天的上网查询。
还有精心备课。
居然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但见明亮的灯下,二张新移进去的天蓝色课桌后,兰兰和香香像在教室里端正的坐着,桌上放着作业本,笔和笔记本,还有朱朱老师特地发下的学习材料。
刚毕业一月有余的古典朱朱。
则挺胸昂头的站在课桌前。
手里拿着讲课本,抑扬顿挫,清晰有力。
课桌上,放着铝合金的缩杆教鞭,粉笔,在她身后,挂着一张崭新的新式黑板,浅灰色的黑板下角,放着擦板刷,粉笔和记号笔……
第一节课。
很快就过去了。
当朱朱宣布课间休息时,三女孩儿才重新变得笑嘻嘻的。
兰兰和香香扑到她身上,一左一右的搂住了朱朱;朱朱也反身抱住二女孩儿,三人嘻嘻哈哈的疯起来……
其实。
关于如何当老师?
如何摆正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特别是家庭教师这种特殊需要,如何做到与学生打成一片,又不至于玩耍过头,有损自己的尊严云云?朱朱到底没读过师范,也从没实习过,毫无经验和教训。
完全是本着自己的摸索。
还有古老师的介绍。
现在看到第一节课顺利上完,心里高兴,就开始了放松。
“哎,你为什么叫朱朱呀?”兰兰问:“为什么不叫美美或丽丽?”“我怎么知道?爸妈从小就这么叫的呀?”
“朱朱老师。
我觉得你讲的课,通俗易懂。
听得明白,也记得住耶!”
香香夸奖到:“你怎么不读师范啊?天生就是个当老师的料。”这话朱朱爱听,她高兴得满脸放光,一把拉住了香香的左手。
“那就认真听讲。
完成作业。
给你爸妈来个惊喜好不好?”
兰兰大笑:“这个不要你担心,朱朱老师,我俩会给你争气的,放心,爸妈的工资每月少不了你,考好了,还有奖励呢。”
朱朱红了脸。
嚅嚅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香香拍手笑到:“瞧,朱朱老师红了脸,还不好意思哩。哎朱朱,问你句大实话,你可要讲哦,不然,我俩生了气,后果很严重哦。”
朱朱皮笑肉不笑的。
“什么话啊?
神神秘秘的。”
“你穿几号罩杯?”兰兰严肃的看着朱朱:“这问题很重要。”朱朱脸更红了。俩女初中生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恶作剧?她事先也不是没想过,可独独没想到二女生会这样问。
朱朱嚅嚅到。
“可以不回答吗?”
二初中女生一齐摇头。
“我们下周大作文,是写人,我就写记我的家庭老师。”兰兰说:“你想,即是写人作文,必然涉及到衣着衣貌,仪容仪表和言谈举止。”
香香紧紧跟上。
“就是呀,什么都写了。
不写罩杯多大怎么行呀?”
哈,朱朱差点儿笑出了声。二初中女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以为对方只是个读死书的大本生,不知道朱朱还喜欢写作?
这有关于写作写作文的条条块块。
前因后果。
哪用得着二人糊弄?
朱朱当即如数家珍,数出了写作的要点和注意事项,然后宣布:“上课!”。随着时间的过去,朱朱越来越有信心,不知不觉第一天的课,就上完了。
简单的布置好家庭作业。
朱朱抓起讲课包就告辞。
可二女孩儿拦住了她。
非要朱朱老师吃了饭再走,并扬言,如果不吃,下次上课就要给她好看的。可朱朱坚持要走,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让步。
且不论说为人师表。
不能乱请吃喝。
仅就自己与这二初中生的师生关系,自己就决不能留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哎朱朱,你是老师,不是吃客,这样下去,即养成不良习惯,自己又颜面尽失,成何体统?得不偿失嘛!
谢绝了二初中女生的热情挽留。
朱朱跨出了门。
楼下马路边,雪铁龙和吉普一字儿摆开,正候着她呢。
朱朱不知道,男主人确实不在家,女主人则端坐在自己没开灯的房间,通过摄像头观看着她的教课。待她谢绝了兰兰和香香的盛情邀请,出门下楼后,女主人才姗姗而出。
唤过二个宝贝女儿。
“怎么样?
听得懂吗?”
“嗯,还行。”“还好。”市监狱的张副科长笑笑:“当然还行,还好,我早看到也听到了。我是说,比起上几次的那几个如何?”
兰兰撅起了嘴唇。
“什么那几个这几个?
偷窥人家,潜伏哇?”
香香来得更激烈:“把监狱那套用到家里,也不怕爸骂你?”对这双胞胎早习惯了的老妈,不以为然:“少咕嘟咕噜的,还不是为了你二个小冤家好?
女孩儿。
不读书考重点大学。
能有什么出息?
你们看到起的么,像那个罗歆,就是读了一般大学,又有什么用?”小保姆进来了:“阿姨,朱朱老师上了车,好像有二辆小车停在路边等她哩。”
科长睃睃她。
“好像?
下次就不要说好像啦,而是的确有几辆?什么型号?”
“要得哩,可这型号?”小保姆为难的看看女主人。科长猛醒,一笑,改口到:“记牌号吧,牌号懂吗?”小保姆点头。
“这我懂。
这我懂。
阿姨,吃饭哩?”
女主人懒散的伸伸懒腰:“给我来碗汤,你们自己吃,你二个,”面对双胞胎:“喝点汤就行,六点多不是吃过饭吗?加点餐也是可以的,关键是要有节制,去吧。”
三女孩子就蹦蹦跳跳的进了厨房。
这边儿。
朱朱出门下楼到了马路边。
啊哈,左面,那辆轮胎卡在涵洞里的吉普,完好如初的蹲着,古老师抱着自己胳膊肘儿,站在车侧前,微笑着瞧着自己。
右面。
那辆雪铁锃亮如新。
炫耀般蹲着。
皮总靠着闪闪发光的车门,没拎那个桔色工具箱,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微笑着瞅着自己……朱朱毫不犹豫,不停步的对着古老师走去。
待她快走拢。
古老师一手拉开了后车厢门。
也不说话,朝里扬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