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四章身家性命搏一辅,敢么
    放下茶碗,“听说三郎兄在广州混的不错,赌馆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是也不是?”

    “那里。小小生意,全仗朋友捧场,不过赚了些贩夫走卒的零碎银子,提不上场面,提不上场面。”玉面三郎笑得开心,“若小郎君有兴去玩时,三郎必是要扫门相迎的。”

    “好。我确实有兴趣跟你玩一把。”

    巩翊默默算了算,抬头盯着他:“想来我海上遇劫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吧。没错,巩家没钱了,不过还有田产,房屋,加在一起也值上三万四五,我用此作赌本,跟你赌一次。你只须掏上两万贯,你赢,房屋是你的,田产也是你的,巩家一切都可拿走,如何?”

    “你疯了!”胖子直接跳了起来,“他是开赌场的,你牌九都没摸过,赌的是什么?!只怕你连牌面大小都辨不出来!他家赌场有多黑全广州都知道,你还想往上去撞!”

    郭伏威大喝:“胡来!就算真要出了八千贯也不会要命,你这是想把家业败个净光不成?!放着俺还没死,由不得你乱来!”

    玉面三郎一怔。他倒是没想到巩翊会如此拼到鱼死网破。他是作足了功课的,对巩家家底了如指掌,稍一算,就知道数字没有水分,只有多没有少。

    他没有冒然答应,只小心再问:“你确定?真的要这么作?”

    “阿胖,郭叔,你们不要挡着我。”诚恳对了胖子和郭伏威解释,

    “巩家被人惦记上了。这事不是八千贯能了休的,是想我家破人亡才会甘心。今天生这事,明天生那事,这般下去得要多少个八千贯才能摆平?既是这样,干脆如了他意,一次拿完,他真有本事全部赢走我也没有话说!输也要输在明面,不跟他们玩那些虚的!

    你们帮得我一时,总不能帮一世吧?再说了,要一直拖累你们,巩某大好男儿,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这事我定了,想夺家产就来,只要赢了老子,我双手奉上候着!”

    突如其来的狂喜让玉面三郎几乎险险晕过去。他跑这事不过为了五百贯的报酬,可是若是有机会赢了巩家全部,那事后谁也没有理由再让他吐出来!至于八千贯的事情,那算什么?有族叔他老人家在,最多拿出两千上下打点,摆平此事超超有余啊!

    这小子竟然敢找自己对赌,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若轻轻放过了这一注大财,只怕祖宗都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巩小官人,这事可不是戏耍。你若是认真的,某这就请中人,押字为据,你可敢么?”

    “可以。明天的此时,咱们广州城见吧!”

    老徐走时欲走又留,叹息半响,终于下了决心,怀里拿出张钱庄存条,一把塞到巩翊手里,“莫让人知道!”不等巩翊问他,一溜烟走得没了影子。

    存条上有着六百贯。

    “这人倒还有点人心。”胖子过来看看,“这怕是给你留的跑路钱了……巩哥儿,你真的要同他赌?那厮也不过只是个泼皮,听命行事的角色,你跟他拼,这不是拿了玉器拼瓦罐么,却到底值个甚么!”

    历中任是胖子郭伏威再怎么百般劝解,无奈巩翊吃了称砣铁了心,

    “一定要如此。谁敢伸手,我就剁了它,叫那些人想打我主意的时候好好掂量掂量!这种小角色要是都对付不了,以后王八乌龟都就都敢欺负过来,这例子不能开!”

    无论愿是不愿,家里草草收拾了一下,第二天郭伏威和胖子还是随着巩翊到了广州。地点当然不可能是玉面三郎的赌场,他那乡下摊子还担不起这么大面额,双方约好了去最大赌场公平一搏。

    消息风一样的传,前来看热闹的人越集越多,很快就把三层高的德宝坊围得成了个铁桶,害得德宝坊坊主申海忙碌无比,一边擦汗,一边指挥着人安排桌椅,突出大厅供这两位豪客豪赌,一边还得指挥交通,求爷爷告奶奶请这些人给把通道给留出来。

    这件事很突然,申海虽然也是意外,但玉面三郎只同他一说时,稍一思索申海就答应了下来。

    双方赌资合起足足超过了五万贯,还是死磕的那种,不死不休,这么吸引眼球的事儿上哪去找?如此豪赌广州有史以来有过几场?!如此机会要是不抓住,那就真是白枉了他广州赌坊老大的名头!

    白出果子茶水都是愿意的,一掷千金算个毛,这一次可是一掷是几万金呐!

    玉面三郎这次也拼下了血本。

    巩翊嫌存单麻烦,不接受钱庄存单,只能用现钱,逼得他四处提现,家底儿掏了个馨尽不说,提钱的那家钱庄都被他搬了个空,逼到钱庄都紧急启动了应急库房。

    数十名大汉抬着一溜的银箱招摇过市,铜钱银锭一箱一箱过个不停,这情形把见多识广的老广州都震了个不轻,纷纷打听这是谁家办事这么大手笔?

    吹口哨的,看热闹的,街上的闲汉,很快就把街道挤得个水泄不通,人群随着银箱一起流动,身后跟上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组成了浩浩荡荡一支大军向前走。

    等申海出来,一眼看到这般架势,顿时双眼发直,天爷,这是半个广州城的人都来不成?

    巩翊揣着几张印着地契轻飘飘的纸,安稳坐着喝茶。坊主申海不时过来告个殷勤,各类新鲜果子不住手的上,名家酒楼的菜品也摆了琳琅满目,说不出的惬意。

    “巩哥儿,你现在还吃得下去!”胖子忧心忡忡,只觉生平见过的事无过于此,荒谬得叫人完全不敢相信。

    “吃!不吃干什么?都多吃点,要不等会怎么有力气看戏?”嘴里含混着,宋代在吃这方面已经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各样菜式色香味俱全,拿起筷子就停不下来。

    郭伏威叹口气,认命似的赌气也拿起筷子大嚼,“孩儿们,都进来!今天申老板请客,过来陪老子吃饭!以后也不知道还吃不吃得到,娘的今天索性先来个够本!”

    五六个水军随从将士早看得口水滴答,平时日子过的苦,这种机会少到可怜,再不多说一句就上了桌,酒水瞬间就在席间淋漓起来。

    胖子眼珠乱转,不行,这得使点坏,要不坐都坐不安宁。

    轻轻碰碰坐在郭伏威下首水军年轻军官,低声问:“十三,认下这小子模样了没有?过了今天,不拘何时带上几个兄弟,把他给俺套了麻袋,打折两条腿,不出了这口恶气俺只怕睡觉都睡不着,你只管作,一应有事都只是俺担着!”

    叫十三的青年浓眉深眼,猿臂熊腰,显得极是剽悍,眼光一闪,“俺得听将主的吩咐。”

    郭伏威好像完全没听到这些话,只自顾自的夹菜,一脸的不相干。

    胖子挤眉弄眼:“看到了?一应事故都算哥哥的,事后兄弟们再拿五十贯,干不干?”

    “知道了。”十三含混回答,深深望一眼玉面三郎,不再说话,只闷头吃酒。

    他是郭伏威从乞儿堆里救出来的,那次乞讨过界几乎被那里的丐头活活打死,是老郭路过,看不过眼,一脚过去踢飞了丐头,又把他带回去治伤,好了后发现居然是颗练武的好苗子,就带了身边亲自教导,十三也争气,几年磨练下来已是成了水军里最得力的一员干将。

    只须老郭有令,他水里火里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不必说这种小事,必是会办得妥妥当当。

    清楚这小子下手毒,作事利落,交给他胖子完全能放心。才心下稍定了些,刚要举筷,突然听到赌场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门口一名玄衣青年带着数名彪形大汉,正在门口同申海争执。申海有些发怒,“高晓亮,俺晓得你是城西一头虎,只是城东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那能容你兄弟来此厮混!等下还不知广州要来多少有头脸的人,混出事来不是顽的!错过今天,……”

    “是小亮?!”胖子声音发颤,露出不能置信的惊喜,跳起来几步过去,“误会误会!申东主,阿亮俺生死兄弟,绝无恶意,来,这边!小子,你终于肯见我们了!”

    巩翊本能的站起,不是他想站,是躯体自发的喜悦反应,自打小这玄衣青年就和胖子一起,再加上自己,就是个打不散的铁兄弟!

    玄衣青年望过来,黑色眸子透出深刻之极的感情,低声道:“翊哥,是我,阿亮!”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巩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来了就好,坐!”

    不等坐下,胖子已猛一拳头打过来,“小子,哥哥几次寻你,到了你堂口,你躲开不见,先给俺说清,这笔账怎么说?”

    郭伏威哼一声,低沉道:“高晓亮,俺却也是识得你。你爹当年何等英雄,万军纵横,一条大枪舞得灿若梨花。至今提起一句高银枪,西军汉子无不竖起拇指,赞一声好汉!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混街头,好大出息!你爹泉下有知,也不知当如何看你!嘿!”

    玄衣青年脸上顿时露出羞惭挣扎,胖子赶紧解围,

    “啥时候了,还说这个!那时候不是难么?小亮他爹死的早,又没家产钱钞留下,他不混街头还能去混哪里?俺们那时候又小,就算帮衬他,又能帮了几个?!再说,混市井又怎的了?当年太祖不也是市井出身?小亮,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胖哥知道你的,只要过的好,比啥都强!”

    “那时候也不是敢不理会翊哥。”玄衣青年声音沉低得有些嘶哑,却是过去伤到了声带,

    “那时吃紧。锦衣帮同俺死磕,俺人少,他们人多,天天都在堵,遇到就是厮杀……早上出了门,晚上自己都不知道住在哪里,那里敢跟你们相认!”

    “原来是怕连累……”胖子有些惆怅,“罢了,也不怪你。只是你安定之后也不派人联络,若不是俺知道你时,也会当了你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今日若不是巩哥儿这事,只怕你还不会闪面吧?”

    玄衣青年面现尴尬,自打混了打社,确实一直觉得身份低了一等,再无脸与昔日两位翊哥为伍,再加上仇人众多,怕给他们招灾惹事,一狠心干脆断了音信。

    “来了就好。”巩翊第二次说这句话,“不管怎么,咱们三兄弟聚齐,就是好事!”

    不等三人把酒叙旧,门口再次现出喧哗,来了,正是玉面三郎这正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