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一大家族,千余人,历史悠久,世世代代都是好人,救济了无数难民,也是古国唯一白姓的家族。
十余年前,惨遭江湖组织屠杀,鲜血染遍了整个江南。
他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姒苡能听出来他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恨意。
我当时也不过四五岁,眼睁睁的看着叔伯们挡在前面,拖延着时间,想让自家的老儒妇幼们抓紧逃开。
但那个时候,自家人都在招呼着暂住的难民们快些逃命,等张罗完才发觉,一切都晚了。
叔伯们倒在刀剑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刹那间烟消云散,老儒妇幼们哭的哭,傻的傻,还有的已经放弃挣扎,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们为了能让难民们逃走,牺牲了自己宝贵的逃命时间。
他们原本能逃走的。
月光惨淡,夜寂无声,烛光好似被蒙上了面纱,烛影模糊。
就着昏暗的环境,似乎放下了心防,白南冥的眼眶红了。
有湿湿热热的清泪划过,他好似浑然不知,任凭泪水顺着他疲惫的脸庞落下,消失在今夜此时此地。
顾卓然默默的别开了目光,一向冷酷只会杀人的白兄,竟然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轻轻的叹息传来,夹杂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良久后道:我娘趁人不注意,把我藏在唯一的暗间里,暗间很小,我蜷缩在里面都有些困难。
但我还是看到了,娘用她的血肉之躯替我转移了视线。
她当时还有喜,可那些人还是没有放过她。
烛光燃尽,屋内再次变得昏暗,但没人去点灯,都默契的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男子的话语。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剑刺进我娘心口的一幕。
那一刻的静止,世界都崩塌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但无疑给在场人的心头来了狠狠一击。
昔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连排大宅子,转眼间就一片死寂。
人还是在的,只是都倒在了地上,他们都睁着眼睛,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但我还是没敢出来,生怕那些人再次返回。
数不清是第几天了,我饿到不行,就悄悄地从暗间里出来了。
第一次完整的看到了现场。
面前的景象我做鬼也不会忘记。
白南冥的声音好似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姒苡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战栗是因为夜晚的阴风,还是因着他的话语。
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抓住了白南冥的手,那修长好看的手此刻一片冰冷,与死人无异。
她情不自禁的紧紧握住,感觉到了她动作的意思,似是有些哽咽,他沉默许久,调整好语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在意,但姒苡听着却是更难受了。
宅子旁边有一条小河,是我自幼最喜欢的一个场所。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小鱼儿在里面吵闹,生机勃勃。
但从那天后,那条河流就不复它的生机了。
它成了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