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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道不同
    雷骑已经撞进了猝不及防的风虎铁骑阵中,风虎铁骑低估了赤旅的坚韧,他们就像泥潭一样用血肉拖着铁铸的骑兵,让本来肆意纵横的风虎铁骑陷入了迟缓。

    于是来如电逝的雷骑从背后赶来时,程奎甚至执着于厮杀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

    只是一个瞬间,上千风虎就被淹没在赤色的洪潮之中。

    暴烈的刀影从冷锻鱼鳞钢铠上劈过,号称能挨上一发床弩不死的风虎骑兵就像折断的稻草一样破裂开来。

    嬴无翳肆无忌惮的带领着从山阵中脱身的雷骑绞杀风虎铁骑,赤旅就是砧板,雷骑则是铁锤,而身处两方之间的风虎骑兵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谁都知道他们即将覆灭。

    可就是这个时候,天空突然被点亮了一般。

    无数纷飞的流星从天空划过,那是浇上油点燃的石球,

    它们就像上天降下的神罚,砸在地上将人和马化作一摊烂泥的同时连尸骸都没法保持完整,顺带着点燃了周边的一切。战马在这样的攻击下根本不能保持镇定,雷骑瞬间就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王爷!紧随着嬴无翳的谢玄惊恐的大喊。

    那些火团多而密集,炬石车本来是用以攻城的机械,现在换上小型石球对骑兵攻击能一次抛出更多,恰好有一颗竟然正对着嬴无翳而来。

    那团烈火有如一颗流星从天而降,几乎能将嬴无翳和他坐下的炭火马一同砸碎,热浪似乎扑面而来。

    嬴无翳得到示警正要抽刀劈断这直奔他而来的火球,可是被他斩中的风虎骑兵在这一刻爆发出可怖的勇气,抛下手中骑枪合身抱住了嬴无翳的斩马刀,竟是要以自己的残躯拖着威震天下的离国公威武王一同赴死。

    嗡!斩马刀还是依旧劈在了坠落的石球之上,灼热的烈风把嬴无翳大氅吹开如同燃烧,谢玄正想庆幸威武王当真不凡,却发现嬴无翳的刀还在那垂死的风虎铁骑身体当中。

    另有一尊如同神祇的男人单手握着斩岳立于马上,身着风虎骑兵铠却没人会认为这是淳国的风虎,因为劈断还在燃烧的石球,斩马刀上燃起了火焰却分毫不停留,在空中划出炽热的光芒把那名抱紧长刀的风虎骑兵劈成两段。

    文先生!?谢玄惊叫出声,文搏怎么也回来了?难道他被逼无奈躲入雷骑当中?

    绝望开始蔓延,谢玄痛骂这贼老天太过无情,如此完美的战术都能失败,简直

    等会!谢玄突然精神一震,因为他看到文搏肋下正夹着一個紫袍白甲的男人。

    古月衣被你擒获,看来出云骑射构不成威胁了。面对如此险境,嬴无翳甚至还有些兴奋,头上炬石车抛来的火球不断,他抽出斩马刀仰天长啸。

    嬴无翳将斩马刀举起,在不断坠落的火流星中像是黑夜中唯一的星辰,他用着越人的俚语高声召唤忠心耿耿的武士。

    合围,杀光风虎,我带你们尽灭联军!

    此时他是这里唯一的巨人,他的威严覆盖整个原野!

    不论是雷骑,还是赤旅,都回忆起七年前那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十五国诸侯,十八万联军,在五万赤旅和五千雷骑的放手一搏下尸横遍野。

    如今诸侯卷土重来,凑齐了最后的家底,他们以为雷骑和赤旅老了,不能再像七年前一样斩下他们的头颅。

    诸侯们却不知道,离国的男儿,至死都会跟着他们的君王挥刀!挥刀!

    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越人含混的口音唱响战歌,宛如狼嚎,嬴无翳的野心从未熄灭,他找到了一战覆灭诸侯联军的唯一胜机,迫不及待的将他最后的筹码投入赌场赢得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

    唯独有一人站了出来,要将黑夜中星辰的光芒夺去。

    威武王,该突围了。漆黑的风虎铠甲下,文搏沉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像是一瓢冷水,浇在了嬴无翳的心头。

    嬴无翳须发皆长,没想到帮他抵定胜局的文搏竟然在此刻反对他。

    大好机会岂能放弃?!

    一开始的战略就是突围,现在雷骑崩溃,出云骑射群龙无首,没人能拦截雷骑和赤旅,正是最好的机会!文搏一语道破当前局势,雷骑依旧勇猛的冲杀向风虎铁骑,可是周边这些雷胆营已经停了下来,默默等待着嬴无翳的决定。

    不行,这可是覆灭诸侯联军的绝妙战机!嬴无翳打了一辈子仗,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清楚,谢玄,你来说!这一仗能把诸侯的脊梁骨彻底打断,此后天下大可去得,我的霸业就要成了!

    王爷,这谢玄十分为难,他本能的想支持文搏的决定,可是作为嬴无翳肱股之臣,离国三铁驹中的智谋之士,他从来都是为嬴无翳马首是瞻。

    嬴无翳定下目标,谢玄进行谋划,苏元朗进行筹备,张博动手,这就是离国三铁驹的架构,嬴无翳在他们的帮助下纵横东陆,威武王才是驾驶马车的驭手。

    可如今文搏站出来告诉嬴无翳,你这次的方向就不对,谢玄作为出谋划策之人觉得文搏的路线更合适,却没法反对嬴无翳。

    不过作为谋臣,谢玄还是尽职尽责的说出缘由。

    文先生这是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已经取得的战果赶紧吞下,道理上是没错的。而王爷呢

    不要废话了!文搏怒斥打断,你们以为在跟谁交手?以前那些庸碌的国主?现在面对的是东陆第一名将白毅,他一时失措不会一世束手,而且他还有本钱没有拿出来,下唐的车营山阵五千,这都是能左右胜局的筹码。而威武王,跟着你转战南北的五万赤旅雷骑,还剩多少!

    嬴无翳心头一惊,作为天底下最大胆的赌徒,他盘算着自己的筹码。

    五千雷骑加上三千赤旅临时组成的骑兵原本一共八千,现在还剩四千出头,赤旅近三万被风虎铁骑杀伤数千,真能带走的不过两万出头。

    看似战果累累实际上离军已经绷到极限,三分之一的伤亡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而言已经是足以引发崩溃的比例,现在不过是凭借他的威名和看似近在咫尺的胜利让离军鼓起余勇还能承受背后炬石车的火球攻击风虎铁骑。

    可接下来如果不能在覆灭风虎后迅速突破重新集结的山阵枪甲,还是死路一条。

    两败俱伤的死路。

    不!我相信我的士卒,就像他们相信我一样!嬴无翳怒目圆睁,双眼中尽是血丝,联军不堪一击,没了骑兵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哪怕我手上兵马尽数折损,回到离国只要竖起雷烈之花的旗帜,随时就是十万大军!嬴无翳是绝世的枭雄,在这一刻展露出铁石心肠。

    威武王,道不同,不相为谋。文搏见状不再劝说,一刀劈开从天而降的火球,纵马扬长而去。

    背后嬴无翳脸色如墨,催促着雷骑和赤旅合力覆灭风虎铁骑,一把扯下腰间令牌抛向文搏,文先生!这个世上,也永远不会有平安的时代。总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你们天驱做着守护天下安宁的梦,可是天驱的梦,根本不会实现!看着吧,我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文搏抬手接过那令牌,上头威武二字磨损严重,那是嬴无翳无上权柄的写照。

    他心中轻叹一声,文搏明白嬴无翳看重自己,可是他和嬴无翳有着巨大的分歧。

    作为一国诸侯,嬴无翳算得上是这个时代顶尖的霸主。

    他有度量,有胆识,有绝强的意志推动自己的计划,哪怕为此压榨百姓让离军死伤惨重也在所不惜,堪称此世第一等的人物。

    虽然文搏一直觉得天驱的理念幼稚天真,可是经历了现代教育的他不可能像这些诸侯一样视黎民为刍狗,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把人命当做数字。

    所以最终文搏所作所为越来越偏向天驱的道路,他的脑海在这一刻变得清明通透,威严古老的声音在心头炸响。

    我们是武神的使者,是北辰指引下的武士,我们因尊严而荣耀,因勇敢而自豪,我们坚定的信仰一如森然铁甲,守护着脆弱人世,守护着无数善良而柔弱的魂灵,我们的血从不白流,我们的奉献无始无休!

    他手中的斩马刀泛着刺眼的铁光,整个战场的火焰都像是汇聚而来,天空中降下的火流星宛如灯火,点亮了文搏这独行的一骑。

    武神初召白毅在塔楼上远远望见了这神迹般的一幕,他蓦然回首,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在大约二十年前的天启城一家不知名酒肆当中,老人磨剑与雨声相合,白毅受到了武神的初召,成为天驱武士。

    那一天,他看到武神拔剑,铁甲铮然,万马奔腾,北辰的力量便如这铁流般席卷而过,令白毅泫然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