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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拔除孽种
    彭先生提出的要求,其实是有些过分的。若是放在平常也倒是罢了,可如今还在过年,连初五都没到。别说是大集,就连城里的油盐店也没开张。更何况彭先生也没讲出一个准数来,单就说是越多越好。

    那也没办法,只能是去办,因为性命攸关。年初一半夜,吕篾匠家的媳妇儿莫名其妙就破了肚子,谁敢保准自己家的亲眷不是下一个?当初那血淋淋的惨象,可是白庙沟的许多人都曾得见,而今请来的这两位先生有本事,有一线生机在,自然是要尽力。

    冯大璋和吕篾匠两个人挨家挨户的撺掇,这家要一只公鸡,那家讨几个鸭蛋啊,发动村子里面知道哪家有糯米的前去采买。

    村子里的里正年岁已高,已经不大管事情了,村里人一般都比较听他长子冯大璋的安排。而吕篾匠家里刚出了人命,送信的人都没走到儿女家呢,村里头也都比较照顾他,能帮衬就帮衬。所以这两个人说话还算是好使,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找全了彭先生要的那些东西。

    彭先生也不怠慢,张罗着村民们在村口架起了一口大柴锅,将糯米?硬生生炒熟,再磨成了粉,用鸡血、黄酒、符灰添在一起,做成了“药”。

    这东西味道不大好闻,尝起来肯定也不会好喝。不过老话说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寻常人闲来无事也没有喝这种东西的。村子里头染上这些邪祟的妇人从小到大张罗过来,不算已经过世了的那位,一共有四十三人。彭先生把这“药”一碗一碗发了下去,嘱咐她们用量,有的给了两碗,有的给了三碗。

    这用量也不是胡乱来的,而是虎子瞧着给药。村里的妇人“发病”不是一起,而是陆陆续续大了肚子,腹内的“灰鬼”成型的程度各有不同,体内积蓄的阴气也是有所差异。所以才有人喝两碗,也有人喝三碗的。

    这些女子们服下药不到半个时辰,其中就有一个捂着肚皮开始喊疼。村子里的人紧张得不像样了,还以为这位又要像是那吕篾匠家的媳妇一样,肠穿肚烂而亡呢!

    彭先生却是面上一喜,吩咐道:“都让开,给她个通气的地方。”说完了话,自己反倒却上去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解开了这妇人的衣袍,将一枚生鸭蛋滚在了这妇人的腹上。

    那妇人当时就不叫了。但见从这妇人皮肤上渗透出水银一样的黑液,缓缓被彭先生手里的那枚鸭蛋吸附了进去。周围村民都看傻了眼,纷纷压着声音交头议论:“神了!这位先生真有本事!”

    时候不长,不过半炷香左右,那妇人的肚子竟然是渐渐瘪了下去,再不见原本膨大着怀儿的模样。

    这妇人也是吓得傻了,摸着肚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这就好了?”

    “算是好了吧。”彭先生帮着她把衣服盖了起来,“经此一事,犹如大病一场。切记不可操劳,不可吃寒凉的东西,更不能受风染寒,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坐月子怎么伺候的,你就让你家人怎么伺候你。”

    一旁这妇人的丈夫上前千恩万谢,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彭先生又劝慰了好久,才是叫他冷静了下来。

    这边话刚说完,又有好几个女子嚷着说肚子疼。彭先生赶紧安排:“别愣着!哪个是亲眷,拿一个鸭蛋去放在你家人的肚子上,等到不冒黑水了,肚子瘪下来了,就算是可以了。”

    于是乎好些个人活动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头鸡飞狗跳一样的的喧闹。

    这般,到了傍晚时分,最后一个女子啊——莫说是个女孩——肚子瘪下来以后,才算是这村里头诸位染了邪祟的女子们都得了平安。

    冯大璋好事,拿着滚过啊他媳妇肚皮的鸭蛋来了。此时这鸭蛋已经是变了个模样,青色的蛋壳上染了细细密密好些天成的纹路,乍一瞧以来还有几分精致的漂亮。他把这个鸭蛋递到了彭先生面前,说:“彭先生,您真是有本事!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情给我们了了。但我问您一下,这鸭蛋您说他还能吃吗?”

    虎子皱着眉,心说这冯大璋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就穷成这样?做完法事留下的东西还敢想着往嘴里送!

    彭先生倒是一笑:“你把这蛋壳剥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冯大璋见自己媳妇儿已经无忧,心情也好,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彭先生怎么说他就怎么试试。走远两步,在炕沿儿上轻轻一磕,三两下剥开了蛋壳,却是听得道一声惨叫:“俺的娘哎!”一抬手,冯大璋把手里去了皮的鸭蛋扔出去了。

    彭先生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把那鸭蛋握在了手里。而后他对冯大璋笑着说:“来来来,没事儿了,不用害怕,你且过来看。”

    冯大璋捂着胸口喘了两下粗气,慢慢挪到了彭先生近前,问:“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虎子也好奇,是什么东西把冯大璋吓成了这样,于是扒着彭先生的手看。彭先生摊开手心,就把这鸭蛋露出来了。

    现如今这鸭蛋还是个鸭蛋的形状,只不过不再是生鸭蛋,蛋清反而成了像松花蛋一样乌黑的颜色。只不过还能透光,能看见蛋清里面的东西。蛋清里面包裹的不再是蛋黄,反而是一个得人形的小怪物。

    说它是个人形,是因为这东西在蛋清里的姿势,和在胎宫中人的胎儿一样,也长着头脚双手,没有尾巴,手指脚趾也分五瓣,清晰可见。说它是怪物,只因这东西除了通体漆黑如墨,还长了一个类似鸟喙的东西在脸上,耳垂长且尖利,颅顶上有一个小口,能隐约见到它淡绿色的脑子。

    就算是常年和这种鬼怪打交道的虎子,也是微微皱眉,说了一句“好恶心”。

    彭先生点点头:“确实是恶心啊……知道为什么郎中看不出来身怀有孕吗?因为这东西本身就是死的,没有胎息,自然摸不出来喜脉。而且它在彻底成型之前就是一团阴气,没有筋骨,用手按下去是软的,就和寻常腹水的毛病是一样的,郎中再怎么开药也无非是开一些寻常的方子,与这东西无关,自然是治不了‘病’。”

    虎子点了点头,冯大璋听得似懂非懂,也愣生生跟着点头。彭先生又是一笑,嘱咐道:“一共有四十三人,你务必要收回来这四十三个鸭蛋,切不可有人贪一时好玩儿私藏起来,那就成了惹祸的根苗。一定要就地焚烧,烧的一点渣都不剩下为好。”

    “您放心彭先生!”冯大璋拍着胸脯打包票,“这事放在我身上,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我还要安排村里大摆宴席,谢谢您二位救命之恩!我们都是穷苦的庄稼人,拿不出来什么好东西,但现在过年,杀猪菜管够。一家一户凑也能给您凑出来!”

    吕篾匠在一旁蔫头耷脑,像是像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哼唧了一声,没接话。

    彭先生摆了摆手:“道理来说你们有心相请,我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事情尚未了结,不必如此着急。”

    冯大璋心里头“咯噔”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了,急道:“哎呀!彭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你这……都是把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治好了吗?怎么还没算完事啊?这……这不会是要要闹出人命吧?您要多少钱您就明说吧,咱不能留一手,我们村里头的老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给您凑银子救人。”

    虎子嗤笑一声,道:“怎么说话呢?您想得倒是挺周全!我和我爹是什么人物,犯得上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威胁你们要银子吗?我爹说此间事情未了,那是还有别的说法,不像你想得那么龌龊。我们是正道修士,既然救了你们,就必然不会再给你们埋什么绊子。头里见你这身衣裳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回肯定是赔本儿的买卖,前来是为斩除污秽治病救人,容不得你这么污蔑。”

    冯大璋一听说是没留下什么啰嗦,既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羞愧。于是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拱着手笑道:“小彭先生哎!我……我没见识,又没本事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哪儿得罪了,我给您赔不是,对不住了,二位。对不住!”

    彭先生不得不出言解释:“我说此间事情未了,是说这事情的罪魁祸首还未曾伏法就擒。灰鬼这种东西,是人造的妖邪,埋种的手法特别隐秘,千变万化,很难查到线索。但是种灰鬼的人现在既然被我破了法,没等到新的灰鬼破腹而出,这几日一定会回来查看。我就留在这儿不走,守株待兔,也要把这个贼人擒住!”

    “好!”吕篾匠忽然一嗓子吓了冯大璋一跳,只见他向彭先生挑着大拇指“彭先生,就冲您这句话,您当得起当世仙师的名号!彭仙师,有什么事情您尽量冲我招呼,只要能为我媳妇报仇,我一定办到!”

    彭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不敢当,不敢当。‘仙师’这个名头太大了,我一届闲散的修士,实在是承担不起。而且一时之间也没什么事情要你们做,当真有事情的时候,你们也未必参与得了,这份心意我先记下。与其赌咒发誓,你们不如先想想,这村子里头一开始出现怪象之前的一两个月里,来没来过什么奇怪的外人?”

    “奇怪的外人?”冯大璋和吕篾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言语了。倒是坐在旁边的老里正忽而开口:“你们都忘啦?不是有一个路过的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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