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养心殿内,皇帝却没有轻飘飘地放过祁王。
祁王跪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却只敢用余光瞥一瞥皇帝盛怒的脸色。
这点小动作,又怎么会瞒得过皇帝的眼?
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手中盘弄着一串成色极好的冰种翡翠佛串。
“震儿,你可还记得你年幼时,给朕背出的第一篇故事?”
祁王一愣,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但他也只得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回禀父皇,儿臣愚钝,那么久远的事……有些记不清了。”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
“可是朕记得,朕记得你第一次读礼记,当天从上书房回来,就给朕背了一篇《姑息养奸》。”
祁王猛地抬起头,讷讷出声:“父皇……”
皇帝接着道:“你当时告诉朕,说以后自己要持剑助长渊安邦定国,而对待你的军士们,你就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祁王脑子直,还以为皇帝是念及他带兵征战的功劳,连忙拱出一张笑脸道:
“父皇好记性,儿臣这么多年一直如此统领军队,儿臣……”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冷冷打断。
“你上阵杀敌的英勇,朕自当嘉奖你,可如今你仗着军功尊崇,连皇渊书院的贵女都敢调戏陷害,朕若是对你姑息养奸,岂不是成了昏君了?”
祁王脸色骤然一变,连忙叩头认罪。
“父皇……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皇帝将佛珠一甩,满脸都是怒其不争。
“现在知道怕了?你就不能让朕省省心吗?你看看霁儿,他还是你最小的弟弟呢!从前,霁儿是多顽皮的一个孩子,如今也比你稳重许多,你就不能多学学兄弟间的好处吗?”
祁王嘴上着认错,心里却怨憎不已。
南宫霁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配合他相提并论!
他有什么能耐?
不就是仗着自己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吗?不就是仗着自己空有一个太子的头衔吗?
竟敢三番五次找他的麻烦,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一刻,祁王在心里暗暗发誓,不论到最后的皇帝会是谁,他一定要把南宫霁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让南宫霁跪在自己的脚下认罪求饶!
日子过得飞快。
到了正月十五那日,皇渊书院遍邀书院的贵女和京城的权贵世族参加阖宜宴。
落卿璃早早地起了床,洗漱穿戴整齐后,来到落妍欢的院子里找她。
落妍欢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回头笑道:
“姐姐今日起的好早,往日里比我睡得还沉呢!”
落卿璃莞尔,戳了戳落妍欢腰窝上的痒痒肉。
“好啊妍欢,如今都编排起我来了!”
落妍欢咯咯笑着来回躲。
“姐姐!别闹了,我在画眉呢!一会儿画歪了要变成丑八怪的!”
落卿璃这才停手,俯下头替落妍欢挑选着配饰。
“我也想睡懒觉呀,可今日的宴会一结束,明日书院就又要开学了,哪里容得了咱们再犯懒。”
落妍欢惋惜地点了点头,眼眸流转间,注意到了落卿璃烟青色的云锦长裙。
“姐姐,今日盛宴,你不穿得再鲜艳些吗?”
落卿璃笑着摇摇头。
“不必了,本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无谓在穿衣上再夺睛。”
这话说完,落妍欢还有些懵,直到姐妹二人一同出现在宴场上,她才回过味来。
最先迎过来的是岳子衿和穆沉烟。
岳子衿一上来就感激涕零地拉住落卿璃的手,激动道:
“卿璃!你简直就是活菩萨!你知道圣上准许皇渊贵女参与修撰长渊律法的圣旨传到我家时,我父亲母亲有多惊讶吗!”
穆沉烟也温温柔柔地笑道:“是啊,这历来都是男子修撰礼法,如今咱们女子也可以参与进来了,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光!”
明楹闻声,也从花厅一角拐了过来。
她打量着落卿璃的神色,有些傲娇道:“想不到这种好事,你还能想着提携大家,不简单啊。”
落卿璃也恰到好处地昂起下巴,模仿着明楹的口吻道:
“谈不上提携,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这份差事必定艰苦,能熬下来的贵女,那才叫不简单。”
察觉到落卿璃在学她,明楹娇哼了一声,傲然道:
“别人不知道,但你我若是坚持不下来,可免不了沦为一桩笑话!”
落卿璃笑容清浅。
初见时,明楹讽刺她身边的人都是见风使舵之辈。
而如今,明楹已经能坦然以“你我”二字称呼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最为娇矜张扬的盛京第一贵女,已经越来越认可她了。
不仅是明楹有此番变化,今日宴场上大部分的官眷贵女都对她报以了尊重和感激的笑容。
但落卿璃明白,归根究底,抛除她和善的性格,众人最看重的,还是她能为大家带来的价值。
其实人就如同珍宝,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会被人们尊重。
而落卿璃要做的,便是一直一直都保有她无可取代的价值!
觥筹交错间,落卿璃灵眸流转,下意识地寻找着南宫霁,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半分影子,只有沈栖眠和萧辞安稳地坐在茶案旁闲聊着。
落卿璃心头微动,走过去福身一礼。
“臣女见过萧大人,见过沈公子。”
两个男子齐齐颔首。
“四姑娘有礼。”
落卿璃压低声音道:“沈公子,今日太子殿下怎的没来呢?”
沈栖眠耸了耸肩。
“他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商议,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在下就不清楚了。”
落卿璃点了点头,忽地抬眸看向萧辞。
按理说,朝中有大事发生,萧辞作为正一品大学士,是理当参与商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