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
此地距离京畿之地两千里之余,自明太祖于南京建国称帝,逼迫北元皇室"北狩"之后,蒙古人便重新入主这片一望无际的塞外草原。
眼下正值春夏交织之际,又赶上大晴天,徐徐微风吹在脸庞之上,令人心旷神怡,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的微香。
蓝天白云之下,无边无际的营帐拔地而起,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纛于空中随风摇曳。
戒备森严的营地中,一队队厉兵秣马的女真岗哨纵马而出,肆无忌惮的驰骋在蒙古人的"地盘"上。
早年老酋努尔哈赤刚刚于赫图阿拉建国称帝之后,漠南草原上的科尔沁部便是迫不及待的向其投来了橄榄枝,达成了所谓的"金蒙联盟"。
此后数年的时间里,建州女真于辽东攻城略地,战无不胜,令得一些作壁上观的蒙古部落都是主动向其靠拢。
待到皇太极继位为汗之后,更是迫不及待的兴兵漠南草原,逼迫实力最强的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不断"西迁"。
一时间,建州女真倒是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号令众多蒙古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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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正中,一顶规制明显特殊许多的"蒙古包"内,十数位甲胄齐整的将校正规规矩矩的立于两侧,面色尚有些稚嫩的"墨尔根戴青"多尔衮则是当仁不让的居于正中,众人的脸色均是有些隐晦不定。
"大汗令我领兵回转?"稍作沉默过后,多尔衮波澜不惊的声音自营帐中响起。
"是,贝勒。"
闻言,立于多尔衮身前的女真鞑子忙是躬身应是,同时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交到多尔衮手中。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手将其翻开之后,多尔衮发现皇太极在信中并没有透露太多"情报",反倒是以兄长的身份,关心起自己的身体,盼其早日领兵回转。
自"锦州大捷"之后,漠南草原上的内喀尔喀等部突然"蠢蠢欲动",与明廷开始眉来眼去。
碍于汗国刚刚于锦州城外吃了败仗,国内百姓人心惶惶及内喀尔喀等部势力深厚等缘故,皇太极并未即刻"征讨"这些三心二意的蒙古盟友。
一直到皇太极着手解决了国内诡谲的局势,并且发现明廷毫无动作之后,这才令多尔衮领兵"问罪"蒙古部落。
依着皇太极的意思,虽然不至于与"蒙古盟友"倒戈相见,但也要狠狠震慑他们一番,只是这才几天的功夫,大汗便突然令自己领兵回返,这有些不合常理。
一念至此,多尔衮眼眶便是一缩,有些急切的看向身前的女真鞑子:"可是明廷那边有要事发生?"
咕噜。
兴许是没有料到多尔衮如此轻易的便猜出了"前因后果",立在帐中的女真鞑子不由得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稍作迟疑之后,方在多尔衮凌厉的眼神中拱手说道:"依着明国京城传来的消息,西南土司安邦彦及奢崇明又反了。"
呵。
一声轻笑过后,多尔衮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一边摆手示意鞑子自行离去,一边将目光投向明廷京师的方向。
今日已是六月初一了,依着时间推算,只怕早在五月中旬的时候,那不甘寂寞的安邦彦及奢崇明便是重新举起了反旗。
如此说来,岂不是意味着川贵乱局已是持续半月有余,以明廷卫所的萎靡程度来看,想必安邦彦等人已是在川贵重新站稳了脚跟罢。
以水西土司在川贵的势力,只要站稳脚跟,便能令得其余虎视眈眈的土司揭竿而起。
届时,波及整个川贵地区的战火又将重新点燃。
虽然年仅十六岁,但多尔衮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与其年纪严重不符的深沉模样,周边将校也是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上首的多尔衮。
作为努尔哈赤晚年最为宠爱的"幼子",他不但被努尔哈赤亲自养于膝下,更在八岁的时候,便被封为"和硕额真",地位显赫无比。
除了被封为"和硕额真"之外,努尔哈赤在其生命的最后几年中,更是萌生了立多尔衮为继承人的想法,并将在大金国内象征着"汗权"的两黄旗军权交付于他和其同母胞兄阿济格的手上。
但也正因为这两黄旗的军权,才令皇太极心生忌惮,甚至假传努尔哈赤遗诏,逼死了其母妃阿巴亥,而后又用种种手段,将其手中的两黄旗军权收回,转而将镶白旗交到阿济格的手上。
军权是他在大金安身立命的根基,而表面上的沉默不语,隐忍不发则是他在皇太极面前的"伪装"。
多尔衮知晓,皇太极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他们三兄弟的警惕,不然何至于一边"擢升"自己,一边免去了自己嫡亲兄长阿济格的镶白旗主位置。
就在他奉命领兵"问罪"蒙古部落之前,大汗皇太极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免去了阿济格的旗主位置,转而将镶白旗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种将命运交予他人掌控的感觉令多尔衮心中十分厌恶,但他心中更知晓,眼下他最为需要的便是时间。
早在天启元年,西南土司奢崇明及安邦彦便是先后揭竿而起,战火一度波及到周边多省,明廷不断的向其倾斜资源,也始终未能彻底将其平定。
而他们大金之所以能够在辽东顺风顺水,与西南战事糜烂,不断牵扯明廷精力也有不小的关系。
现如今,西南土司卷土重来,对于近段时间颇为萎靡的大金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倘若西南战事不能迅速解决,明廷便要自辽镇抽调精锐,此消彼长之下,辽镇便会愈发虚弱。
而他只要他能够不断的积累战功,早晚有一天能够取皇太极而代之。
呼。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万千思绪,多尔衮的脸上也是涌现了一抹残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