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说道:“没错,我就是不要脸。我甚至不要脸到和陈浩上床,怎么了?和你有关系么?杨于超,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权利管我那么多?是不是江雪要你这么管我的?”
“什么江雪?杨沫你想清楚了,她是你妈,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对她?你身上的什么都是她给的,你又有什么权利糟蹋自己?”
“糟蹋?是的,我就是喜欢糟蹋我自己。她有种你叫她杀了我啊!反正我这个贱货总是给她丢人,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我就听到程可轻惊恐地叫了一声,“杨于超。”然后我就感到脸颊上一股灼热。没错,杨于超打了我,好样的。我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蹲下身体,看着倒在地上的我,一脸不知所措。接着他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抱紧怀里,语气里带着些哭腔,“杨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打我吧,我是个混蛋。”
我记得那时我没有哭,只是用力抱紧他。那时我们都忘记了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程可轻,还有默默喝酒的陈浩。
那晚的星空很美,我一直没有告诉杨于超,其实我知道他和白紫云上过床。所以作为报复我才会找上陈浩的。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不甘心。
“我想现在她还是不会原谅我。”这是我对顾域说的。没错这些事情我都对他说了。
他看着我。我们现在在我服装店的储藏室里。这个狭小的不通风的空间里沉淀着慢慢的新衣服特有的难闻味道。我看见他温柔地笑了,“杨沫,为什么觉得她没有原谅你?或许在她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原谅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陪着她走向死亡的人。她只会感激你,怎么会恨你?”他认真地说道。
“那个时候她想让我和陈浩在一起,她说我们两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妈妈以外最在乎的人。但是我没有那么做,即使陈浩真的在白紫云死后离婚了,甚至不当医生。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我不希望那个原因是白紫云。所以我做不到。”我说。
他点点头,“你做对了,就是应该这样的。”
“真的?”我像是急于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抬着头看着他。
“是的。”他满足了我的愿望,非常认真地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我会对顾域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些似乎埋在心里沉淀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已经感觉到它融入我的血液,与我息息相关。我不知道我犯的这样的错误是不是很大,还是微不足道。我也知道在她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原谅我了,因为她说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我的。或许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动机呢?
“顾域,我觉得活到现在我已经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所以我才会过得这么不安,对不对?”我问。
“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你逼着自己做那些残忍的事情,逼着别人讨厌你。为什么?”他真是一个仔细又直接的人。
“你真的是直接。”我无奈地说。
“不,应该说我看人很准。”
“好吧,但是世界上善良的人那么多,就不用在意少了我一个。你知道善良的人是什么下场么?就像杨浩的妈妈,最后只能跳楼。”我说。最终我也没有勇气说出爷爷。这个我十几年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到过的苍老的男人,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但是我不敢提起。就是那么简单。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以后就会明白。”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开始震动,我伸手从裤袋里掏出来,这时才感觉到整条右腿已经被我压麻了。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杨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然后他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你在哪里?为什么店门是关的?”
我反问他:“你在哪里?”因为我有一种感觉他就在外面。
果然,“我在你店口,你人呢?”
“我。”
“什么?”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打算说实话,“我在服装店的储藏室里。”说完我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域,他只是轻轻对我一笑,然后站起身。
我看到他站起身想要去开门,没有等到那头杨浩的话,我继续说道:“我出来了,我来给你开门。”
说完我挂断电话,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晕眩,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顾域及时扶了我一把。我对他报以一笑,他看了一眼我的右腿,问道:“麻了?”
我点点头。
“你站一会儿,我去开门。”
“好。”
然后储藏室的门被他打开又关上,接着我就听到店门被打开的声音,再然后就是杨浩的声音。我听见他问顾域:“顾域哥,你怎么在这里?杨沫呢?”
顾域的声音响起,“你姐姐在储藏室里,刚才她心情不好,现在腿麻了,你去看看她。”
接着我就看见储藏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杨浩就出现在门口。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我不禁眯了眯眼。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为我遮去大半的光源我才慢慢睁大眼睛。他扶住我的肩,把我扶出储藏室,没有一丝温柔可言,甚至有些粗鲁地把我扔在沙发上。然后就居高临下地看着低着头的我,我想他在生气,因为我和顾域。
这时顾域的声音响起,我们才回过神,“好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我看见杨浩冲他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我呆呆地看着顾域走远的背影,想起刚刚他走时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叫我自求多福。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然后杨浩的声音就想起:“这么舍不得?”
我回过神,抬头狠狠瞪着他。他无畏地耸耸肩,弯下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倾身用胳膊撑着身前的茶几。似乎是保证了自身的稳定性,这才问我:“杨沫,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我轻轻“哼”了一声,向后把身体靠在沙发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才说道:“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向你报告么?我可是你姐姐,杨浩。”我提醒,尽管我知道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果然,他有些无所谓地看我一眼,“你像姐姐的样子么?早在六岁我就不叫你姐姐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是看着我。我记得他六岁就不叫我姐姐,我甚至记得他第一次直接叫我“杨沫”是什么时候、在做什么事情。我从来就明白自己根本不能扮演好一个姐姐的角色,只是老天爷太瞧得起我了。
“杨浩,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来帮我忙,真的。你要信我。”我说。
他点点头,“我信你,你说的我都会信。但是杨沫,你有没有骗过我?一次也是。”
我惊讶地看着他,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问:“为什么这么问?”
他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
我直起身,抬手,捧着他的脸,说道:“杨浩,我们说好的,这辈子都不分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所以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点点头。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今天我来是要接你去一个地方的。”
“什么地方?”
“你一定要去。”他有些犹豫地补了一句。才说道:“就是那个叫林飞扬的人请我们吃饭。他在追舅妈。”
“我。”我缓了一口气,放下手,说道:“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杨浩马上否决道,“至少你也要看看他适不适合舅妈。”
“那是她要和他过一辈子,又不是我,再说我说的话她又不会听。”我继续为自己辩解。
“你怎么知道?”说着他站起身,不管我是否愿意,打算帮我关门。
天气依旧是那么炎热,这个被称为家乡的地方,对于温度这一方面的变化总是迟钝地让人着急。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我很害怕寒冷。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夏天出生的小孩,所以老天安排了这荒谬的一切,想让我对这炎热的季节不离不弃。
那天我就直接被他拖到了酒店,不容我有一丝反抗。之后回到家,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我会去那里?天哪,我是在嫉妒她么?就像那次在医院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肯定完了。她一定会笑我,笑我自作自受,笑我不自量力。
我不知道别人会用什么态度来看待这该死的荒谬的一切,像杨浩,像江琳,像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