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簇拥着穆望川走进少昊堂。宾主寒暄后，重新落座。

    清渭向华山诸侠一拱手，道：“严二侠严正不阿、嫉恶如仇，武林中谁不敬仰！却不幸为宵小所害，实是可叹。”

    杨大海也道：“可惜、可叹。”

    穆望川怅然道：“诸位贵客，在下忝居掌门之位，如蚍蜉戴盆，不辨善恶，以致祸延手足。

    严师弟逝后，在下引咎自责，悲不自胜，难以理事。然则华山派中诸事繁多，不能因在下一人而废。

    诸位同道今日光降敝派，便请做个见证，在下愿卸此掌门重任，选有德者居之。”

    清赣一翘拇指，赞道：“林掌门总是和我们说，你穆大侠有担当、明大体，他赞得果然不错。”

    穆望川淡淡道：“林掌门谬赞了。”

    清赣道：“你不当掌门也好，无事一身轻，老道我正好要请你去龙虎山盘桓几日。”

    忽听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堂下飘了过来：

    “人家西岳华山天下第一险，岂能看得上你那小破山头。”

    嗓音清脆，说话的不是女子，便是小童。

    清赣怒道：“哪个兔……”

    清渭忙道：“师兄！”

    他见堂下之人大多身穿白衣，料来出言讥讽者是华山派弟子。他不愿轻易冒犯主人，忙出言打断。

    清赣哼了一声，“崽子”二字在唇边一骨碌，又滚回喉咙。

    孙光义听了这声音，心里却有了底气：“老仙姑也来了，这可太好了。”

    平精卫起身道：“大哥，事当三思，切莫意气用事！”

    甘白凤道：“五哥，大哥他也不是一时冲动，这话他上个月就说过了！”

    平精卫走到堂口，向堂外众弟子道：“所谓恩德自在人心，穆掌门平素待咱们如何，大家都是清楚的了。”

    这句话一出口,便有不少弟子点头赞同，更有数人叫起来：

    “掌门大位，怎能如此轻易更换！”

    “穆师叔执掌华山门户十余年，咱们派诸事顺利，岂能遇到一点点小挫折，就换掌门呢？”

    平重明满脸煞气，暴喝一声：

    “严二哥的命，算是小挫折吗？哪个说的，敢在他灵前再说一次吗！大哥若要再当掌门，我平四第一个不服！”

    在扶手上一拍，砰的一声，木渣飞溅。

    平精卫道：“四哥，大哥才略武功，皆是咱们华山派第一，这掌门之位他若不做，又有哪个配得上？”

    穆望川喟然叹道：“若论刚正不阿，我不如严师兄;

    机智多谋，我不如白三弟;精进勇猛，我不如四弟;

    宽仁大度，我不如五弟你;果决爽快，六妹乃是女中豪杰，我比不上。”

    平精卫急道：“穆掌门，你切莫灰心，愿你抖擞精神，咱们华山门下，唯你马首是瞻。”

    平重明骂道：“唯你平老五的马屁是瞻！”

    平精卫一跺脚，双目怒视哥哥。二人皆红了脸，眼看便要吵起来。

    穆望川起身劝道：“五弟，此事我已深思熟虑，不必再多说了。今日咱们五人齐聚，便在二弟灵前，选出掌门。”

    他慢慢踱到白锐身前，道：“白三弟，把灵石取来吧！”

    白锐脸微微一红，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绸小包，在严真牌位前打开。

    堂中宾客探头望去，见那包中是五块石子。各有鸽蛋大小，分作青、赤、白、黑、黄五色。

    杨大海等阅历丰富之人早认出这貌不惊人的五块石子，乃是华山派的掌门信物。

    穆望川将青、赤、白、黑四块石子一一递给四位师弟师妹。

    白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青色那枚。

    平重明大咧咧地坐在椅上，不住将赤色那枚向上抛玩。

    甘白虹略一犹豫，自穆望川掌心里抓起白色石子。

    平精卫却不接，神色凝重，道：“掌门，你这是何意，咱们华山派近六百年来，可未曾分过家啊。”

    此言一出，场中宾客无不诧异，齐齐“噫”了一声。

    穆望川道：“好教诸位贵客知道，九百年前敝派传到第三代时，曾一分为五。

    华山五峰，东南西北中，五派各居其一，各以一块灵石为信物。

    后数百年来，五派多有纷争，直到汉晋之交，南峰一派壮大，余下四派逐渐式微。五派掌门持了灵石，齐聚一处，以言论剑。

    南峰乾灵子力拔头筹，余下四人心悦诚服，将灵石全数给了他，自此五块灵石归于一处，华山派合五为一。”

    他转过身来，拉起平精卫的右手，将黑色石子放在他掌上，道：

    “诸位师弟师妹，咱们论武功品德，原本不能同五位先祖相提并论。但派中既有此旧典，今日不妨也东施效颦——

    咱们五人各持一块灵石，若是心仪某一人，便将自己这枚灵石交给他。灵石多的一人，便拥他做掌门。”

    白锐当先应道：“谨遵穆师兄吩咐。”

    穆望川两指捏着黄色石子，缓步向他走去。

    白锐颊边肌肉微微牵动，显然激动之极。

    穆望川踱过他身前，却停也不停，向平重明行去，将石子轻轻放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