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奇道:“青鸾堂主?”
常天风点点头:“对啦,她还留下个字条——幽谷通元、不老峰巅、五凤涅盘、百鸟朝见。”
米入斗心中一动:“难道又是林大业在挑拨生事?可他手下尽是一群牛鼻子,哪有这等武功高强的女子?”
常天风接着说:“我们两个回来以后,那些狗东西不忙着给我们治伤,却仔仔细细地把我俩搜了一遍,寻那掌门铁戒。
那玩意儿我本戴在大指上,被那丫头整治了一场,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啦。我就和他们说,铁戒被那贼丫头抢走了,让他们去通元谷找她要。
他们半信半疑,百般逼问我们,我俩被逼得没法子,又担心那丫头再找过来,就悄悄溜走了。
我们伤处无人救治,胳膊、腿肿得比米袋子还粗。碰巧有个跌打医生路过,叫王……王一什么的……”
米入斗道:“王一吊!”
常天风点点头:“对……就是这狗屁大夫!”
米入斗嘿嘿一笑:“这大夫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就是病人哪里伤了,就把哪里切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瞧你也没缺胳膊短腿的。”常天风眼珠子滴溜溜的瞄了瞄米入斗的裤裆,又瞧了瞧他脸上的胡子,嘴里嘀咕着,“怪事、怪事!”
米入斗哪里猜得到他心中所想,问道:“你们两个的胳膊和腿,就是被他切掉的么?”
常天风又点点头:“我们每人脑袋上挨了那大夫一记铜锤,就人事不知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后来我们这对难兄难弟,为了躲那贼丫头,远远地跑到这儿来。每天喝的是雪水,吃的是偷来的东西,过得别提有多苦啦。
方才我那窝囊师弟先以为你是那贼丫头派来拾掇我们的,受了一吓。后来又认出你是九华派的,九华林掌门和五凤帮不共戴天,那你自然不会是她的同伙,又是一阵狂喜。
哪曾想他身子骨儿虚,这么一惊一乍的,竟然见了祖宗。”
米入斗心想:“段天德一定是怕极了那个‘恶丫头’,才如此乍惊乍喜。唉,可见她手段之毒辣。”
问到:“你可知道那丫头的姓名么?”
常天风摇摇头:“她没和我们说。可那个王公子好像和她相识,我听他管那贼丫头叫什么……对啦,叫‘三土’。”
“三土?”米入斗先是一奇,浑身又猛的一震:“你听清楚了吗?”
“三土、三土,再清楚也不过。”
米入斗呆呆站着,那天黄若调侃王正榆的言语在耳边回响:
“我姓三,一二三的三。名字也不妨告诉你,叫做土,金木水火土的土……抽了王的脊梁骨,就是三,扒了王的头皮,就是土!”
他心中又惊又骇:“难道折磨得他们肢体不全的那个‘恶丫头’是若儿?可她和曲蒹葭仇深似海,又怎会甘心当她手下的‘青鸾堂主’?”
脑中电光一闪:“她要栽赃给曲蒹葭!她时日无多,大仇难报,便学着林大业的样儿胡作非为,要激起众怒,让江湖中人一齐对付曲蒹葭。她……她怎地变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忽又浮现出一双茫然无神的大眼,心猛地一痛,像是给锥子扎了一下:
“她出手这么毒辣,师妹的眼睛,只怕真的是她害的。什么常天风、王公子,别的我尽可以不顾!可她要是当真害了师妹,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只觉天旋地转,不由得跌坐在地上,心念忽又一转:“若儿和师妹两个姑娘一向很合得来。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害她?”
他眼角向常天风一扫,腾地站起来:“狗东西,你受了谁的指使,拐着弯儿地来诬陷若儿?”
“什么若儿?哦,原来那姑娘叫若儿,我就琢磨着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姑娘,不会叫‘三土’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名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米入斗脑中混乱至极,揪住常天风衣领,将他半截身子拎在空中,发疯一般地晃来晃去,杀气腾腾地说:
“她是个好姑娘,你为什么诬陷她?是受了谁的指使?”
忽听身后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唤着:“师兄。”
米入斗心头一颤,转头瞧去,上官屏凄楚楚地站在身后。
“真的是……是她么?”米入斗不敢直视眼前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上官屏紧绷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米入斗脑中“嗡”的一声,浑身的气力,便在这一刻被抽空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常天风缓过来一口气,双手撑地,慢慢往远处挪去。
上官屏听得动静,右脚倏起,将他轻轻挑起,右掌在他头顶轻轻一击,常天风人未落地,便已昏了过去。
“师兄,你还不肯相信么?”
“这怎么会?她……她是个好姑娘……”
“就是这个好姑娘,弄瞎了我的眼睛。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师妹,你精神不好……不会……不会记错……”
上官屏嘴角一扬,笑容甚是苦涩:“我早就好了。你还记得那晚么?你拿着我的手指,一颗颗地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给我听。你记得么?”
米入斗点了点头。
“你说得好仔细,我仿佛又看见了漫天繁星。我那时眼前一亮,猛地记起来,我眼瞎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天星斗。
也不知怎地,从那时候起,我便什么都想起来了,便什么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