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又惊又喜，“师妹”二字差点惊呼出来。

    他腾地转过身，只见上官屏俏生生地站在身后，瘦削的身子裹在一袭宽大的白袍里，一只火红的凤凰在衣襟上展翅欲飞，甚是刺眼。

    上官屏眼帘一垂，低低地说：“恭喜你们，百年好合。”声音涩然。

    米入斗道：“你也听说了！”

    上官屏却不再说话，快步向旁边走去，米入斗默不作声，跟在后面。

    二人来到茅屋，米入斗眼光一扫，见靠墙一榻，近窗一桌，桌上放着几只草杆编的小鸡小狗。

    他心头一颤，似又回到了草原上的那座白帐中。那帐子里，便总放着这么几只。

    “编得不好。”上官屏长袖一拂，已将它们收入袖中，“你怎么来了？”

    米入斗道：“她走了。黄三侠他们还是不肯原谅她，她就一个人走了。”

    上官屏眉尖微微一动，有些惊讶，又似有些失望：“她不在这里。”声音有些冷淡。

    米入斗松了一口气：“她没被恶女人抓住，这可太好了。”脑中忽又一团混乱：“她去了哪里呢？那串珠子，又是怎么回事？”呆呆地愣在当地。

    上官屏从衣箱里翻了翻，找出一件白袍，递给米入斗：“这件大些，你穿上吧！”又摘下墙上的斗笠，扣在他头上，说道：“天快亮了，我送你出去。”

    她身子一转，走到木门边。烛光摇曳，形影相吊。

    米入斗心头一热，问道：“你还好吗？”

    上官屏肩头微微一颤，忽的转过身来，向米入斗倾去。米入斗一怔，向前挪了几步。

    二人相距数尺，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上官屏嘴角一扬，笑容甚是苦涩，轻轻地说：“我做了件大错事。”

    米入斗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那天追着姚姐姐跑到江边，她踩松了一块石头，和滕天一一起跌了下去。我忙跑过去，见她们两个在浪里浮了浮，就……就……”

    上官屏声音哽咽， “我想救她，可又不会水。我听别人说，她也是个苦命人。那天在漠北，我以为你死了，她还搂着我安慰。不想我竟害死了她……”

    米入斗叹了口气：“天有不测，也怪不得你，唉……”想起姚非我昔日的恩情，又是好一阵神伤。

    上官屏抬手指了指他的心口：“这里的伤好了吗？”

    “早就好啦，多谢你手下留情。”

    上官屏笑了笑：“那天百鸟朝凤，滕天一从我身边走过，我便嗅出来，他就是我眼睛被害瞎时，在场的那个男人。又想到他会使毒，就知道害我的人是谁啦！

    你们走后，曲蒹葭收罗了不少喽啰。我想报仇，便留了下来，也被她收入麾下。

    她叫滕天一帮我医治眼睛。那老头假模假样地给我把了脉，喂了我一粒解药。

    曲蒹葭料到萧挞马怕夜长梦多，倘若在承天观得手，一定会立刻去寻降龙术。降龙术的所在，不出降龙诀所画的范围。因此便带着我们赶了过去。”

    米入斗想起姚非我那天的话，点点头道：“她让萧挞马当黄雀，自己却当起了鹞鹰。”

    上官屏接着道：“我们到了之后，却正撞见萧挞马的一队手下。曲蒹葭设下圈套，把他们杀散。

    拿住几个一问，才知道原来太祖金尊藏在承天观的老君像里，被姚姐姐抢去了。这些人得了萧挞马飞鹰传信，正要南下延安府兜截。我们便又赶到了延安府，散开了搜寻。”

    她忽的抬起头，望着米入斗，问道：“你还记得我和耿长老借助一个山洞脱身的事儿吗？”

    米入斗心中一动：“原来你一早便知道那里有这么一个山洞！”

    上官屏点点头：“我找到姚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受了伤。我想帮她，可又打不过萧挞马那些人，不好明着动手，就把她引入洞里，又让汴京三霸在洞另一端的出口接应。

    我见洞里漆黑一团，心想：‘不如趁机把太祖金尊偷过来，要是能凭它博取曲蒹葭的信任，报仇就不难了。’

    我推倒了块石头，把出口封住。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把这一图一像献给了曲蒹葭，她果然大喜过望，升了我做堂主。师兄，你会不会怪我为虎作伥？”

    米入斗见她双颊削瘦，想她伴在仇人身边，如何不整日战战兢兢？心中怜惜之情大盛，和声说道：“这些时日，你可受了不少苦。”

    上官屏眼圈一红，急忙低下了头，道：“那张降龙诀少了一角，缺了三个字。我想曲蒹葭就算得到这两件物事，也想不出该如何去用。暂时交给她，倒也无妨。

    我当上堂主，行事有了些自由，就派闻平邦他们联络了杨长老、黄三侠，把他们约到日月山口。我本想把滕天一捉来，当着他们的面，逼问出实情。

    后来小翠这丫头无意中说起，曲蒹葭说过一句话，‘想绳结解不开，除非把绳头除了。’”

    米入斗哼了一声：“滕天一帮曲蒹葭作恶，知道她的底细。他若活着，这女人可睡不着觉。”

    上官屏道：“你也猜出来啦！我算准了时机，把这句话辗转透给了滕天一。他一听就明白了，这才从通元谷里逃出来。”

    米入斗忽的想到滕天一这一死，兰脂寸烛丸的方子再也无人知道，叹道： “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