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灶主向张指挥使行了个礼:“将军大老爷,小民的主顾是做药材生意的。他常年往来贩运,半年在南,半年在北。
一来二去,便在应州城里置了一房小的,前年又生了个胖儿子。眼下兵荒马乱,他不敢北去,就雇我们把这偏房的家眷接回来避难。”
张指挥使咂咂舌头:“这小子真他妈会享福,左拥右抱,两面开花。”城头众军哈哈大笑。
“接个娘们,用得着一人一匹高头大马吗?我瞧你们是给关外蛮子送马去的,对不对!”
史灶主忙道:“将军老爷明鉴,小民可没那个胆量。”
张指挥使眼睛一立:“带这么多匹马出关,本当问你个资敌之罪,本官念你初犯,网开一面,人放过去,马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愤怒。
黄鹤见那城墙虽高,却有不少凹凸之处可供落脚,低声道:“老子窜上去,先把这狗官拿下来。”
刘蓬风急忙摆手:“关防要紧,拿下他来,守军岂不全乱了?”
杨大海道:“好在出关后只三十里路,脚程快点,大半个时辰就到,用不着骑马。”
众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将所骑马匹交给一旁的军士,又把拉车的马解下套来。几个扮作趟子手的丐帮弟子徒步拉车。
张指挥沉着脸说:“这才像话,快走吧!”
心里却乐开了花:“边防缺马,这几十匹肥壮骏马算作买来的报上去,骗一大笔花销不说,更能记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一行人出了关门,向北疾奔。沿途兵祸之余,屋破户残,尸骸遍野,鸣鸦阵阵。
奔到三十里外,果如那字条上所言,远远望见一片稀稀疏疏的枫林。
杨大海一举右手,一行人停了下来,心中怦怦乱跳。百鸟朝凤会后,五凤帮声势大张,更兼曲蒹葭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之战能否获胜,实在难说得很。
史灶主打开木箱,众人默不作声,依次取了喂毒的暗器。又将火药分作十几小包,插上火引,藏在身上。
古平国趁人不备,翻出那包金锭揣在怀中。
众人分作东西两路,伏低身形摸了过去。闻古二人手心里全是汗水,寻思着只要一打起来,就趁乱开溜。
两路人马在林中会合,却连半个人影也没碰到。
黄鹤松了口气:“咱们紧赶慢赶,总算抢在那贱人前面了。”
杨大海道:“事急用奇,咱们先寻个地方埋伏,把火药布好,等五凤帮过来,先炸他个人仰马翻,再放上几轮暗器,杀个出奇不意。”
闻平邦吐吐舌头:“那婆娘武功厉害,万一没把她炸成个七块八块的,那可不得了!”
杨大海慨然道:“但求尽力,成败付诸天命。
林木稀疏,难以藏身。众人走到林外,寻找隐蔽之处。见不远处一座土地庙,信步走了过去。
那庙甚小,只一开间。两片木门半倒,一眼望得到底。庙中供奉着一尊两尺高矮的土地像,泥金剥落,蛛网满布,也不知有多少年无人祭奠了。
杨大海见这庙藏不住人,又围着枫林转了一圈,四下里一片旷野,着实不易埋伏,不由得一筹莫展。
史灶主道:“方才在雁门关南,属下见有个地方道窄坡陡,叫什么……对啦,叫黑石关沟,不如就在那里设伏。”
杨大海一拍手:“对啊,眼下东西小路上驻了官军,曲蒹葭要去寻降龙诀,左右绕不开那里!”
他分派了一个姓郑的老丐扮作逃难的百姓,留在枫林附近监视,余人便原路赶回。
到得关前,天色将黑未黑,远远便望见关门紧闭,只好在门外露宿一晚。
转日五更三刻,天还没亮。城头一通鼓响,关门大开,众人随着百姓涌进关城。
那军中的丐帮弟子举着火把,又装模作样地搜查了一番,挥手放行。
张指挥使懒洋洋地倚在垛口,扬声问道:“兔崽子们,腿脚够麻利的呀!那房小的接回来了吗?拉出来给本将军过过眼。”
史灶主苦着脸说:“去得晚了,她全家老小都被金兵劫去了,咱们正愁怎么和主顾交代呢?”
张指挥使哈哈大笑,满脸幸灾乐祸之色。
忽听南面蹄声渐响,他脸色微变,急忙从城墙绕了过去。
却见关南火把迤逦,行过来一队厢军,老老少少共两百余人,押着几十辆骡车。领头的是个提辖官,留着一脸络腮胡子。
张指挥使扬声问道:“兄弟们干什么去啊?”
大胡子提辖急忙下马,躬身拜道:“下官宋虎,奉命前赴白草口筑城,枢密院公文在此,请您验看。”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来。
张指挥走下城头,验了公文。又往骡车上扫了一眼,见上面放的皆是些墙筛、夯杵、木铲、泥刀等工具,笑道:“天还没亮,兄弟们进来喝口水,再走不迟!”
宋提辖道:“下官军务在身,不敢耽搁。”躬身告辞,领着人马匆匆穿过关城,向北去了。
杨大海、刘蓬松等人不愿冲撞官军,急忙让开道路,低眉顺眼地避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