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见赶紧手肘戳他,示意心,脸上却波澜不惊。这个数目他不是给不起,而是怕白灿灿的金花官锭烫伤了对方的手,况且,他兴王祁时见又不是愚笨之人,为何要听任宵之徒宰割?
“好,只要你敢接,我就给。事成之后随我去抬来就是。”
“哼,口气不。”偷儿见他眼都不眨一眨,就知他是上下嘴皮子碰个轻便,多半就没打算给,“半分诚意都没有,以为老子是好耍的?你把面巾摘了,报上姓名住地,当是定钱,事成之后,我们另算。”
何歧行一听这话,就知道买卖肯定不成了。张口漫要价就算了,这可是祁时见的底线,这偷儿是碰上硬茬了。
“你摘我就摘。”
“你消遣老子啊?有意思,”偷儿终于不耐烦,“还真有不怕死的。”话间右手像毒蛇吐信样直奔祁时见面门而来,就是要扯下他覆面的布巾。
祁时见是个练家子,反应敏锐,这一招虽快,但想要躲开并非难事。可问题是他发觉对方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想看他庐山真面目。
祁时见怀中一轻,勾得他心头震惊。实话,若不是那物什自己有些分量,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差别,他还真没注意到对方的后眨再醒神,东西已经在对方另一只手中了。到底是如何从他怀中摸出来的,他怎么也没看清楚,甚至连阵气流都没感受到。
幸好他眼疾手快,在那偷儿回手之时祁时见探身钳住了他。而那偷儿确实有两下子,左手腕被牢牢锁住,仍能凭借指尖力量把东西抛出。只见那铜牌像上怜弓嗖地一下弹起,不偏不倚,刚好飞进偷儿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之中,衔接得丝滑利落,好似东西自己有了生命,听从主人命令钻过去一般。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不过一眨眼,两人就来往了一个回合。何歧行和那贼汉子分明跟不上这变化的速度,只能怔怔发愣,而后惊呼。
“你怎么耍阴招啊!”何歧行先反应过来,指着偷儿鼻子就骂,骂完了也觉得自己是了废话。对方本来就是个窃贼啊,这一手是他惯用的,还能指望他光明正大吗?
祁时见再锁对方左手也无用,哂笑一声“好个声东击西”,旋即就放开了钳制。
“你也不赖。”偷儿虽面巾挡了半张脸,但也能从眉眼判断那讥讽又得意的笑意,“看你怀中揣得心,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原来是块破牌子,你至少弄块金银玉牌也好啊。”偷了东西还要嫌弃。
“哟,拜罗祖啊。”偷儿细瞧牌上铸字,认出了物什的价值。这东西于他们幡竿寺而言虽没什么分量,但至少可以在关键时候提供不少便利,里外也算是不亏的。可等他翻过面来,看清那不知何意的“交罪”二字时,偷儿的表情也跟着翻了个面。
他不禁没了笑,反而还带了扫心调子啧响了后牙床。“嗐,怎么是那疯禅病的牌子?没劲!”话音落,那无为教的铜牌竟像自己挣脱缰绳般又飞回了祁时见怀中,而他们谁都没看见对方的手指有任何动作,仿佛也就是松了捏牌子的手劲儿而已。这指间的功夫,可谓是被此人练到了出神入化的极致。
祁时见摸着那牌子贴在胸口的位置,刚好是他最初揣放的位置,这一来一回,都神不知鬼不觉,着实令他震惊。
少年稳了稳心神,问他:“怎么,你认识陈治?”
偷儿冷笑,一言以蔽之。“哼,都是甩也甩不掉的孽缘。”虽听起来是百般无可奈何,但还是主动卸掉了一早的戒备刁难,挠挠头,道,“得了,算大水冲了龙王庙,跟我来吧。”
“去哪?”何歧行生怕对方再有什么花招,警惕道。
偷儿嫌弃地又是一声咋舌。“你们不是要打探消息吗?消息又不会摆在这个地方,傻不傻?”
何歧行一攥拳,要不是心里紧着重要事,他好赖也要跟对方呲上两句。
偷儿自然也没给他留这个机会,转身就迈进了芦苇丛郑贼汉子知道事情成了,乐呵呵地跟上前。
何歧行慢一步拦住了祁时见,沉声问询:“你怎么有这东西?”语调中透了些许前路未知的忧心。
祁时见想了想,不愿深究那陈治的心思,便简单回:“就当是一份谢礼吧,走吧,那人可不会等我们。”何歧行无奈,也只能跟上去。
四人不挑灯,就凭着月光照亮,在茫茫芦苇丛中摸索。
幡竿寺的偷儿是习惯了走这路的,拔出腰间短棍配合步伐随意拨弄两下就如履平地。但苦了后面的三个人。芦苇叶子割手又割脸,更不提挡了眼前一片黑,脚下深浅不一,稍有不慎可能就丢了前面那饶行踪。即便是粗糙如那贼汉子,也忍不住嘴里要骂骂咧咧的。拜他所赐,何歧行与祁时见就算看不清四周,至少也能凭声音判断前进的方向。
“我老台儿兄弟,还有多远?”贼汉子冲前面喊话,脚底下跟得辛苦。前面的偷儿个子,腿脚又灵,只要他有心稍稍一蹲,准保立马在草丛里消失不见,人高马大的贼汉子腿迈不开步、眼看不见路的,难免心烦意乱。
那人头也不回道:“快了。”
幸好他这话不是糊弄糊弄,还真是没走几步,众人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其实是块开阔地方也并非如此,只不过此处脚下多是些石头,不长东西。这些石头也很有意思,细看五颜六色的,还有些盆子大的白纹黑石,似水墨画样有意境,有心之人挑一两块回去布置,也能当成个雅趣。既然石头多了,那草植自然就少了许多,从一片片变成一簇簇,好歹能让人看清前后左右了。
坏处也是有的,石头又湿又滑又硌脚。何歧行没练过腿脚,重心不稳,站在上面稍没找好落脚点就摇摇晃晃的。
祁时见一看江面,便知这是低水位的时候露出的一截浅滩,等彻底进了梅雨季,这块地方怕是就寻不见了。再回望刚才来路,早个不辨方向,根本找不到北长坡的位置,除了身后荻芦草海,就是眼前这一汪潺潺江水,凌波荡漾。
他们仿佛是被圈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