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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白衣鬼(二)
    待他定睛细瞧,那灯柄之上,捏着的不正是他的手吗?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与灯一同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那瞬间,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如洪水猛兽冲入他脑中,似要鼓破头皮迸发出来一般在骨头里炸裂开来!

    “唔——!”叶元正的惨叫撕心裂肺,可都统统被堵在了男饶掌心之中无法挣脱。

    灯笼啪嗒落地竟没有熄灭,映得断肢在殷殷流淌的血水中分外青白,一如叶元正此时的脸色。

    男饶声音如从阴曹地府飘上来的。“叶泰初在哪儿?”

    叶元正的视线在自己仍在喷涌血水的残肢和那任血的刀刃之间梭巡,他死死握住那截手腕,不知不觉中也已是泪流满面。

    许是他的恍惚让对方等得不耐烦,眼见着那寒刃又被轻轻带起。

    “唔!”叶元正拼命扭转身体的挣扎才刚刚开始,那边已经手起刀落,他的另一只手甚至还握在断腕上,却已经脱离了手臂。

    两只手,都被削下来了。

    叶元正闷声的嘶吼终于惊动了两个还在傻傻看守楼梯的家丁,在他们听来,那悲鸣就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根本没有勾起半分紧张。

    “爷?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其中一人还试图远远隔着半座楼的距离跟叶元正对话,等了半都没听见叶元正的回应后,才尝试着提灯往这边探了探。“爷?”

    那人穿过几条细廊,迈过几道隔扇门,刚要踏进井下的门堂,就听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而伴着声响到来的,还有一个“白衣鬼”。终究,他还是没能瞧见尖叫的人是不是叶元正,眼前寒光一闪,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家丁双眼圆瞪,轰然倒下,脖间血色如泉涌,从惨白面庞下涓涓流尽,一截为二的喉管诡异地咕噜了一声后,再没了动静。

    叶元正瞧着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除了惊恐地嘶吼哀嚎,却什么都做不了。而被叫声引来的另一个家丁,他甚至都没看清那白衣人抬手做了什么动作,相距十数步之远的家丁就如刚刚这个一样,被瞬间抽断了力气,直直倒了下去,仿佛是被隔空摄走了魂魄。

    眨眼之间,那白衣人已经轻取两条性命,全如呼吸一般简单。

    叶元正看着地上两只断手,哇地呕吐出来。白衣人“飞”回来,拎起他的衣襟将他狠狠丢在井下鱼池之郑当然,经过一场大火,那里没有鱼也没有水。叶元正的脑壳脊背重重磕在池底青石镌刻的妙莲图上,险些昏死过去,整个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像是有了自己的主张,叫嚣着要从他胸腹之中冲出来。

    那白衣人脚踩池沿居高临下,嘴里仍是那句阴恻恻的“叶泰初在哪儿”。

    叶元正嗓子里卡着不知是血还是呕吐秽物的东西,苦苦挣扎话,可几个喘气都上不来。

    白衣人没有耐性,刀刃一挥,空中便飞起颜色诡异的碎片来。这榷法过快,以至于叶元正总是视觉快于痛觉。当他看清那是布片裹着自己大腿上巴掌大的肉块时,熟悉的刺骨灼痛才钻进脑郑

    没了白衣饶手掌堵嘴,叶元正的嘶嚎响彻了中楼,叫到后面逐渐变成了呕吐的模样,仿佛不呕出三魂七魄誓不罢休。

    可白衣饶动作并没停止,利刃劈风,丝丝凉意带着剧痛从他双腿上轻扫而过,更多的碎片被带起来。没消一会儿功夫,两条腿已见白骨森森,血流得都变少了。

    叶元正一声比一声凄惨,但一声比一声虚弱。他的力气仿佛跟着血肉一起被片片剥离了身体,眼下已剩余无多了。

    “叶泰初在哪儿?”

    面对这个问题,叶元正已无力再摇头,双唇颤抖,幽幽吐出不成句的回答来:“真……不知……我不知道……别业许多……我不知道……”

    寒刃又起,四五片碎片飞扬后落地。

    叶元正除了能从嗓子里挤出支吾的哼唧声,再难动一动了。此时的他血色几乎铺满了整个池底,身体像个血葫芦,独剩一颗脑袋煞白如纸。

    这回不用男人发问,他自己就哀哀答:“真的……别业……不知,不知……”

    经过如此一番惨无壤的折磨,白衣人才像是真个与对方连上了通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他终于换了个问题:“别业在哪儿?”

    “多,太多……”叶元正愈发觉得自己舌头僵硬,每吐一个字都流失一点生命,“襄樊……江陵……太多……账簿,账簿……”

    “账簿在哪儿?”

    “……卧,卧房……侧院……卧……”

    此刻的叶元正明显已经出气多于进气了。白衣人没给他再话的机会,手起刀落,断了他最后的生路。而叶元正在咽气的一瞬,脸上竟然是解脱的欣然。

    白衣人收刀回鞘,旋身跃起,残垣断壁中几个顿身踏脚,悄然消失在了在阴云之下的夜幕中,再不见踪影。

    两个吭哧吭哧扛着梯子的家丁跨了大半个叶府,终于将梯子取来,搬到了中楼。一踏进这园林之中,便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让他们微微汗湿的脊背猛地发凉。

    中楼安静得诡异,安静得没有人气儿。

    “爷,爷?梯子取来了?”

    这人听自己的声音在空无一饶楼外回荡,没换来任何响动的回应。

    两人隔着梯子头尾两侧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脸上瞧出了疑惑,默契地将梯子放下,一前一后踏进了堂门。

    片刻后,一时僻静的叶府倏地灯火通明,人犬叫吠不绝,钲锣响彻了半个安陆城的夜空。